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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雀和寧奕都沒有刻意驅逐他。
「探尋病根,的確是一大難題。」雲雀的額首滲出了一些細密汗珠,引月法消耗魂力,即便他已經消化了不少魂藏,仍然有些睏乏,但說著說著,精神抖擻,抬起一根手指,呼嘯月光立即圍繞指尖,凝聚成一枚雪白如棋子的虛無物事。
「我的魂力,可以揉入裴姑娘的魂宮之中,緩慢探索……之前隱約見過,如天上仙闕一般,繁瑣程度比起之前的那個病人,要勝過千倍萬倍。」雲雀聲音有些無奈,但並不見受挫,反而有些期待,「不過我可以嘗試,有這枚『棋子』,我可以隨時止步,不必傷害自己的神念,養精蓄銳之後找到標記點,繼續去探索,很快便可將『魂宮』的地圖繪製而出,以此來找到病根。」
「這枚『棋子』……是什麼?」寧奕好奇問道。
「是我的魂念,沒有實體,卻又真實存在。」雲雀老老實實開口,同時鬆開指尖,向上抬掌,收攏五指,將棋子握在掌心,像是攥住了什麼,左右晃動,攤開手掌之後卻就此消弭,不復存在。
無聲無息的來。
無聲無息的滅。
沒有實體,卻又真實存在……浮岩的眼神充滿了震顫,這世上竟然還存在這種東西,這就是雲雀先生的魂術麼?
像是……雷?風?光?影子?
某種精神上面的元素。
宋伊人和硃砂的瞳孔也亮了亮。
這倒是不可思議的手段。
雲雀伸出一隻手,擦拭了額首的汗珠,他微笑展臂,「裴姑娘,我想試一試。」
裴靈素聽明白了這些,她點了點頭,卸下腰間古劍,坐在雲雀的身前。
雲雀平靜道:「放開神念,不要多想。」
丫頭閉上雙眼。
雲雀抬起一隻手來,指尖縈繞著淡淡的風聲,如之前那一幕重新上演,數個呼吸,一枚雪白的棋子,便凝聚在雲雀的指尖位置,他另外一隻手隔著衣衫搭在裴靈素的後背之處,兩個人同時閉上雙眼,像是墜入大海。
整座竹樓,頃刻間寂靜下來——
「嗡」的一聲。
層層氣機在二人盤坐的地面盪開,是月光也是微風。
浮岩的衣衫被吹得飛起又落下,他連忙將其按住,屏住呼吸,然後抬起頭來,神情誠懇,小心翼翼看著自己面前的那三位年輕大人物。
這三位,是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站在世俗頂端的人啊。
浮岩有些恍惚。
寧奕不敢再開口說一句話,緩緩結跏趺坐,在竹樓氣機盪開之後,便默默將丫頭的佩劍撿起,橫在自己的膝蓋上,雙手十指交疊,低下頭顱,以手肘壓住劍鞘,做了個合十的動作,不知在默念什麼。
硃砂低下頭來,拿著紙筆記載著一些瑣碎的事情。
宋伊人則是像木雕一樣,平靜凝視著裴靈素和雲雀。
那兩位,才是真正的木雕。
……
……
每個人的神魂是一片大海。
只不過修為的不同,這片海所展露的面貌也不同,有的人是一條乾涸的小溪,有的人是一面平靜的湖鏡……而曾經有位強大的神念修行者說過,每個人的神魂都可以成為大海,因為那正是我們本來的樣子。
修行的本質,到底是超脫凡俗,還是回歸本我?
人的本質,到底是人,還不是人?
這些問題在這近千年來被翻來覆去的拿出來爭吵,而問題所探討的意義則註定不可能爭吵出結果……天都的幾座書院最終得出了一個蓋棺定論式的結論。
不要去探求神魂。
修行神魂的人,大部分都會變成「瘋子」。
追尋意義的意義又是什麼呢,修行神念,變得強大,追求起源不如掌握現在……從那之後,書院的修行者不再探討「神海」的根源,而是著力於讓自己擁有那片大海。
他們要做的,就是修築自己的「魂宮」。
神海之外,建起魂宮。
這就是神魂秘典的作用,釋放出那片強大的神海……每個人都逃不過這一步。
一位身披麻袍布衣的少年,站在霧氣之中。
他的面前,是濃濃的白霧,帶著刺骨的寒意。
他的頭頂,是兩面高的看不清穹頂的牆壁,幾乎通天,壓迫著自己站在一個逼仄的空間裡,前進和後退,都不知道能夠通往哪裡。
「雲雀」面無表情注視著這一切。
他很確定,這就是他在車廂里,第一次內視所看到的景象——飛劍懸空肆虐,一座潑墨的懸空山,還有一條蒼老的蛟龍……只不過放大了無數倍,或者說,自己縮小的無數倍,來到這裡。
這就是魂宮。
他要找尋病根的地方。
第748章 菩薩心思
半個時辰。
浮岩在這裡等待了半個時辰,他幾乎快要睡著……這座竹樓里的大人物,或許神魂造詣了得,能夠看懂發生了什麼。
但對他而言,從雲雀先生入定的那一刻,便再無聲響發出,這裡也與他再無關聯。聽力不錯的青衫少年,能夠聽到的聲音,就只有自己師父輕微的呼吸聲,以及那位半坐在地上的斗笠女子,提筆與紙張摩擦發出的沙沙聲。
好睏……
好無聊……
但是他又不敢走,也不敢太明目張胆的觀看那三位年輕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