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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禪子神秀,實在是一個太過於內斂的人,在道宣這些年頂著無數光輝前行的時候,神秀師兄仍然還是那副模樣,在遠離靈山的深山老寺里苦讀禪經,鑽研佛法,不問世事,這樣一個不與世俗爭鋒奪權的「苦修者」,在對決之中,怎麼可能贏得過「伐折羅」?

  制衡。

  限制「道宣」,真的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律子本身的修為境界,遠遠超出所有參加法會的年輕人,在靈山收集的情報當中,有意參與法會的那些「天才」,大多已在觳中,漏網之魚少之又少,那些心灰意冷,覺得自己沒有在法會中被靈山鍾意的年輕人……其實只是不願意接受那個殘酷的事實。

  他們不夠天才。

  沒有天才到能夠讓靈山注意到的程度。

  這個世道,許多人會埋怨皎月一般人物不過如此……而事實上他們根本連相提比論的資格都沒有。

  如果放開手腳,撇開「神魂之爭」的限制。

  以律子道宣的實力,大開殺戒,甚至可以將這一整座山峰的修行者,全都屠戮完畢……而這位未來的「伐折羅」,也不過二十餘歲,在東土境內一百年來,是最為年輕的命星修行者了。

  這樣的一位「天才」,才能成為律子。

  先成為天才,再成為律子。

  許多人想拜入靈山,但他們心境太雜,不夠純淨,想得太多,又做得太少。

  看起來不過是一座山門,一道門檻。

  但有些人,一輩子都跨不過去。

  硃砂從小就在靈山長大,被宋雀從荒野里撿回來的時候,她還不諳世事,後來便陪著「少爺」一同成長,一同讀書,練刀,再到離開,她以一個「外人」的身份看遍了靈山的眾生,無論是離開若是回來,她其實都沒有太多的歸屬感。

  這裡只是一個住所而已。

  進入靈山,不算什麼。

  離開靈山,也沒有什麼。

  所以她不明白……為什麼有些人,對於「靈山」兩個字,有著如此執著的追求,以及狂熱。

  尤其是在南方邊境打生打死的那些「修羅」,殺了不知多少鬼修,背了不知多少罪孽,當她接受宋雀旨意,召集了一批南方邊境的精銳練魂之士,對他們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之後。

  竟然無一反對。

  在「浴佛法會」用神魂對壘律子道宣。

  這種動輒「神魂破滅」的危險買賣,這些人幾乎沒有猶豫,而提出的條件就是在事情結束之後,離開南方邊境,進入靈山修行。

  若是神魂被道宣打散了。

  那麼就成了一個廢人……進入靈山,還有意義嗎?

  硃砂看著擂台上的灰袍男人,斗笠下的神情有些複雜,對她而言,這些陌路人,像是在黑暗之中廝殺拼搏的「求生者」,好不容易抓住了一根稻草。

  靈山對他們而言,就是「光明」。

  若是能夠奔向光明,脫離南境。

  那麼或許就是「解脫」。

  付出再大的代價,也無所謂了。

  第739章 寂空之死

  灰袍男人站在擂台上,精氣神完全內斂,抱了一個拳樁,頭正,頸直,挺胸,塌腰。

  所有的神魂聚集在一起。

  他死死盯著自己面前的那個年輕僧人,畢生從未有過的緊張,在反覆數次深呼吸下,便壓了下來……悠長的吐氣,吸氣,像是回到了一個人修行的深夜。

  周圍的所有聲音,所有景象,都慢慢虛化。

  他的全世界,就只剩下「道宣」一個人。

  律子四月初四回到鳴沙山,便閉關修行,誰也不見,直到今日才第一次露面……以禪律二人的地位而言,這樣的行為並沒有任何的不妥。

  道宣披著一件簡單的粗布麻衣,賁起的肌肉撐起布衣,他的神情一片平靜,甚至可以說是木然。

  兩道目光緩緩對視。

  「嗡——」

  對決開始。

  看台上的偏僻角落。

  硃砂抱著懷中的黑傘,皺了皺眉頭,在隨身攜帶的便簽簿上唰唰寫了兩筆,然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在硃砂的身影消失在廊道之中。

  擂台上一道劇烈的轟鳴響起,灰袍男人身旁的佛像瞬間炸開,而連願力佛像都沒有帶來的道宣,平靜轉身,離開擂台。

  這場對決便就此拉下帷幕。

  人群紛紛為律子讓出道路。

  直到道宣離開,才有聲音緩緩出現——

  寂靜到落針可聞的道場,響起了此起彼伏的感嘆聲音。

  ……

  ……

  沉重的呼吸聲音。

  越來越沉重。

  黑暗之中,狹窄的密林,被抵在樹木上的男人,身體陣陣抽搐,瞳孔不斷擴大再收縮,重複著這個過程,腦海里一幕一幕的畫面逐幀閃過。

  無數的海浪拍來,席捲,幾乎要窒息——

  沙啞的聲音焦急的傳來。

  像是在呼喚他的名字。

  「寂空!」

  「寂空!」

  遠離小榷山道場的某處偏僻角落,鳴沙山的某片深林之中。

  在比試結束之後,三個男人習慣性帶著寂空離開,像在南境生活的那樣,棲身在黑暗裡。

  遮陽符在頭頂撐起,氣機也收斂到了極致。

  三人圍著那個瘦削男人。

  胖頭陀死死盯住寂空那雙潰散的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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