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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生說話的時候,一直面帶笑容。
「由於不可滅殺的原因……所以叫做不死者?影子?」
殿下的那團影子,仍然是恭恭敬敬的姿態。
「或者……你可以換一種稱謂,不朽。」
韓約仍然是面掛笑意,但是聽到「不朽」兩個字的時候,他的眼底明顯出現了一抹譏諷。
那團影子置若罔聞,開始敘述自己的來意。
「如你所見,我們不會死亡,不會離開,不會低頭,不會妥協,兩座天下無數的大能都想殺死我們,而我們……永不覆滅。」
「我們是黑暗本身,極度憎惡光明。」
這團影子說著說著,笑了起來,他望向王座上的書生,緩緩開口道:「在這一點上,我們『影子』……與先生你是一樣的啊。」
他站在黑暗之中,琉璃山大殿的深處,沒有一絲光明可以照射進來。
這裡讓他覺得異常的安全,舒適。
於是這團人形的影子,輕輕轉動了自己的「脖頸」。
真的發出了骨骼交撞的咔嚓聲音。
他吐出一口氣來。
「天都和東境的局勢……如今已經很是明了。」影子緩緩開口,「太子不動手則已,一動手,那麼便是東境傾巢盡覆,琉璃山若是想要尋求力量,不妨考慮……加入我們。」
他直視著王座上的白衣書生,姿態放到了最低。
黑暗的最深處,那個人笑了。
沙啞的聲音從喉嚨里掠出——
「你剛剛說的是……」
影子意識到了自己的口誤,他略微更改了說辭,「先生你不妨考慮……與我們聯手。」
「所以『借火』的事情,與我的麾下無關,完全是你們的想法。」韓約笑如春風,淡淡問道:「對麼?」
影子一怔。
「是……」
對方的動作打斷了他的話語。
王座上的書生,抬起一隻手,緩緩下壓,同時另外一隻手,將身子支著站了起來。
「既然你要尋求合作……那麼『借火』的事情,怎可擅作主張?」
韓約的笑容一點一點消散。
「這是我的琉璃山,不是你們的……」
「而這世上殺不死的……不僅僅只有你們這些『影子』,還有大澤里的蛆蟲……」
話語之間,韓約身旁的琉璃盞,那縷漆黑的燈芯,似乎有風吹過,燃起了點點的火光。
大殿的最深處,不再是極度的黑暗。
「不要侮辱『不朽』這兩個字了……令人厭惡的蛆蟲。」
韓約的聲音愈發譏諷,「你說……你們是黑暗本身,極度憎惡光明……」
「是什麼讓你覺得,我也會是這種下賤的存在?」
白衣少年站起身子,王座上的光明陡然綻放。
穹頂大殿的光柱轟然迸濺,整座琉璃山的天頂之上,無數聖光瀑散而下,琉璃盞的火焰如熾熱浪潮一般,將整座大殿層層圍繞。
韓約站在光明之下。
以鬼修之身,站在光明之下。
衣衫在燃燒,血肉亦如此。
然而這位「甘露先生」的神情,卻是異常平靜,他直視著那團在光明之中扭曲掙扎的「影子」,一瞬之間便來到對方面前,伸手掐住那枚纖細的脖頸,入手並非是一團濃霧,而是一團腐朽的肉身。
韓約拿著無比厭惡的口吻,一字一句道:「甘願墮落成為『影子』的下賤東西,你也配與我見面,你也配與我談『合作』?」
影子的喉嚨里,一陣翻湧。
他艱難吐出字來。
「共赴……滅世……永災……」
一個巴掌,狠狠拍打在影子的面頰之上。
韓約面無表情,五指如鉤,狠狠按在這團影子的天靈蓋上,施展「搜魂」秘術——
數個呼吸之後。
韓約收回手掌。
在無數光明的照徹之下,這團影子轟然炸裂開來。
第725章 雲中雀
「師父讓我出寺那一日……把這尊佛像,送到『小雷音寺』。」
小巽寺微風吹過。
落葉飄蕩。
雲雀伸手捻了一片落葉,握入掌心,然後恭恭敬敬揖了一禮,「寧先生,裴姑娘,我想麻煩二位送我一程……東境兇險,小僧心中忐忑,離開小巽寺,若是只有孤身一人,別說帶著佛像到東土,就連長城都過不去。」
他望向寧奕,誠懇道:「四月初八,釋迦牟尼佛誕辰,也是每年一度的『浴佛法會』,小僧想把這尊佛像送到小雷音寺,算是師父的贈禮,也算是了卻師父的遺願。」
寧奕言簡意賅的說了兩個字。
「治病。」
他來這座小巽寺,就是因為「井月」口中的戒塵大師。
月魔君的妻子,也是神魂之症,與丫頭如今的症狀幾乎無二。
若說虛雲大師的弟子「戒塵」能夠醫治,寧奕倒是還算相信……可站在自己面前的,就只是一個十四五歲的佛門少年。
雲雀注意到了寧奕的神色,他雙手合十,誦了一聲佛號,然後恭恭敬敬揖禮道:「寧先生,出家人不打誑語,裴姑娘的病,在下真的『治』。」
他抬起頭來,與寧奕對視。
小和尚的雙眼一片澄澈,像是萬年碧波的大海。
寧奕在雲雀的眼神之中,想起了西嶺的某位熟人,當初在小霜山初遇時候的教宗陳懿,眼神亦是如此,令人覺得可靠且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