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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月在心底止不住的冷笑。
這大長老,何止是義薄雲天,簡直是腐朽愚善……自己一個外人,都看得清清楚楚,這世上沒什麼情誼是利益不能取代的,哪怕是父子之情,也要看天平那一端的籌碼是多少。
他沒見過顧全。
但若是能做出荼毒生父這種事情,這位少宗主,面對自己的敵人,定然是更加殘暴。
蘇長澈若是失敗了,連同這一派系,全都沒有好下場。
就算井月要在巨靈宗紮根……也會考慮清楚,站在他的角度來看,似乎跟顧全這種站在一邊,才是明智之舉。
迴轉念頭過來。
他看著蘇水鏡,試探性道:「你要找出證據?」
「秋荔圃是一個線索,背後一定會牽扯出一條巨大的脈絡。」蘇水鏡平靜道:「藥殿裡煉藥的藥師,還有這一連串意志的傳遞……我拿到這些證據之後,我爹應該就會相信我了。」
幼稚。
太幼稚。
井月在心底想,這小姑娘跟她爹實在有些像,出身魔宗,身上卻還帶著春花一樣的燦漫。
這實在是一種悲哀。
找到證據又怎麼樣,人家已經開始下手了……還怕暴露嗎?揭開證據的那一刻,應該就是徹底「開戰」的時刻——
由此看來。
自己能夠待在巨靈宗的時間,的確不長了。
派系之爭,毫無疑問會涉及到利益的重新劃分,自己所在的藥圃再小,也是一塊肉,到時候全部資源的重新洗牌,也會牽扯到自己,引來不必要的關注目光。
井月用小拇指去想,也能猜到最後的得勝者,必定是心狠手辣的那一方。
這位純良可愛的蘇水鏡姑娘,還有其愚善的父親,一定會被顧全狠狠擊倒。
他覺得有些惋惜,因為要收拾行李準備走人了。
大衍秘典的最後一層,還差一個小小的隔閡。
最後一道門檻,看來是無緣在巨靈宗踏破了。
井月恍惚之間,聽到了少女的聲音。
「餵……」
他回過神。
蘇水鏡叩著桌面,「凶神惡煞」,惡狠狠道:「你說的啊,今夜子時,那人還會再來的,對吧?」
他下意識點頭。
「要是沒來,我這一周的布置白費了,到時候要找你算帳的。」蘇水鏡有些緊張,她一隻手按在巨大黑布包裹的摺扇一端,吸氣吐氣,「要是來了,算你立了大功一件,我一定會帶你進內門,就算沒法修行,跟我爹說清楚,也可以破例的。」
井月苦笑道:「已經浪費了這麼多資源……」
「不是這樣的。」
他忽然怔住。
一隻手按在摺扇上的少女,緩緩起身,她認真望著井月,「你值得更好的生活……不要看低自己,也不要放棄自己。」
井月低垂眉眼,輕輕嗯了一聲。
他糾結了很久,嘆氣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蘇水鏡不以為然的擺了擺手,離開庭院。
白草圃有風颳過。
井月孤零零站在院內,他披著單薄衣衫,回頭看了看。
其實也沒什麼行李可收拾的。
這些古卷,早已經背完了。
一面銅鏡。
一盞枯燈。
幾件舊衫。
如果要走,那麼就一個人走好了。
井月默默地想,或許……還可以再加上一個人。
屋閣內的銅鏡,波瀾不驚,倒映出滿世界的光線曲折。
十二個時辰,日落月升,斗轉星移。
井月在這裡待了七年,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覺得孤獨。
白草圃內,草屑紛飛。
古井裡的月光聚了又散,銅鏡里的春花開了又枯。
如果你不伸手,去握住井底的月光,去攥攏鏡里的花瓣。
那麼一切都是虛妄。
第717章 出鞘殺人不靠刀
井月從不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情。
譬如……在不清楚周遭環境的情況下釋放神念。
這是「大忌」。
哪怕井月的神魂之術已經修行到了極高的境界,但貿然動用《大衍秘典》,很可能會被更強的人盯上。
他只是一個藥圃小廝。
那麼便做好藥圃小廝該做的事情……鬆土,澆水,少出門,多看書,這七年來他就是這麼過的。
但蘇水鏡離開之後。
井月回到書桌前,思考很久,已經無法靜下心翻書,最終匆匆離開了自己的「白草圃」。
夜幕降臨。
但還沒有到子時。
披著單薄白衫的井月,拎著燈籠,漫不經心繞著整座大藥圃轉了起來,這裡一共一十八座藥圃庭院,秋荔圃和自己的白草圃相距三座庭院,間隔不遠,南邊是一片荒野,這些藥圃本就建在蜉蝣山的外圍,外門弟子才偶爾會路過,今夜月色不甚明顯,往北邊看去,是一片片輕紗般的霧氣。
月黑風高。
井月在排查「神念」,他要確保,自己今夜的神魂釋放之時,不會被巨靈宗的大人物發現。
他有些擔心……蘇水鏡的安危。
身為一個藥圃小廝,能夠隔牆聽到秋荔圃的些許對話,已經有些不合常理,如果井月再告訴蘇水鏡,自己把古三的行蹤,每日做的事情,都掌握的一清二楚……那麼自己的秘密也會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