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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黃燈下,擺著攤開的紅布包裹,丫頭笑意盈盈的把玩著包裹里的細碎物事,一件紅玉髮簪,好幾串瑪瑙手串,還有看起來就十分廉價的玉質項鍊,哪怕去了天都之後,錢財已經不再是丫頭擔心的問題……她仍然沒有浪費的習慣。

  她很喜歡買地攤貨。

  那種便宜的小玩意兒。

  哪怕很便宜,裴靈素還是會鼓著一張臉蛋討價還價,而且享受著討價還價的樂趣。

  樂此不疲。

  在丫頭看來,買的本身就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情,而壓價則會給人帶來很大的「成就感」。

  「有一點點看到自己當初的影子,不是很多。」

  寧奕揉了揉眉心。

  裴靈素笑了笑,她很少看見寧奕會「多管閒事」,只不過在這個叫「井寧」的少年身上,她看到了原因。

  「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寧奕笑著解釋道:「還有一個別的原因。」

  丫頭提著音調哦了一聲,有些疑惑。

  寧奕賣了個關子,笑道:「現在不告訴你,你要是覺得這地兒無趣,咱倆明後天就可以走,順手幫一幫這孩子,之後還要趕路去東土。」

  「咦——」裴靈素拉長了聲調,她故作嫌棄道:「還跟我賣關子呢。」

  丫頭頓了頓:「我覺得……挺好的。」

  寧奕有些微怔。

  「畢竟那小傢伙還挺俊氣的。」裴丫頭笑眯眯道:「我們以前不就是想成為現在這樣的人嗎,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你今兒在客棧沒動手,我倒是沒想到。」

  寧奕苦笑一聲,他搖頭無奈道:「我被人羞辱過,我知道這種感覺……很不好受,這種痛苦不僅僅是一時存在,被侮辱的這一幕會始終在腦海里回放,一輩子都不會再忘記。」

  「如果我當時出手了,以後他不一定會感謝我,我帶著他去殺人,他才會知道他想要的是什麼。」

  寧奕嘆了口氣,淡淡道:「至於井寧這個少年,一切都好,就是少了點傲氣。」

  「他在大漠。」

  丫頭幽幽道:「如果錯過了你,再等下一個,不知道又要過多久。」

  寧奕沉默下來。

  「他的父親,很不容易。」丫頭回想著踏入銀月客棧到現在,那個不顯山不露水的掌柜,總是一副笑臉,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這客棧能在大漠開如此之久,與這掌柜的隱忍脫不開關係。

  有人就是以羞辱弱者為樂。

  但是當羞辱一個人,得不到回應,這樣的樂趣也不會長久。

  這就是井寧父親的聰明之處,相反,井寧並沒有明白這個道理……他越是反抗,越是倔強,那些惡徒就越喜歡把他拽到泥濘里,打得一身泥污。

  如果你無法給予還擊,那麼就報以微笑。

  哪怕……這並不意味著你此刻的心情。

  「三更了。」寧奕有些恍惚,他眯起雙眼,看著窗外,大月皎皎。

  到了他與井寧約定的時候了。

  「你猜他會不會赴約?」寧奕伸出一根手指,「不許動用神念。」

  丫頭忍俊不禁,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寧奕皺起眉頭,他緩緩回頭,看著一顆露在窗外的頭顱。

  那顆頭顱,在風中搖晃。

  「寧先生,我來了。」

  艱難的聲音,從井寧的口中傳出,他趴在窗台,努力攀著客棧,腳底搖搖晃晃,面色蒼白,「不用擔心我,這客棧我陪我爹一起蓋的……我很熟。」

  寧奕有些惱火,「誰讓你爬窗了?不是說好三更在樓下等著的?」

  外面的風沙很大,所以井寧的聲音也有些含糊。

  少年的聲音有些委屈,「誰知道您三更會不會在睡覺,是不是還有要緊的事情沒做,會不會把我忘掉?」

  寧奕用力揉著眉頭,壓住額頭的青筋,咬牙道:「誰會在三更有重要的事情沒做?」

  聲音忽然止住。

  寧奕的神情有些古怪。

  裴靈素俏臉一紅,原本一隻手摘著白色帷帽準備帶上,此刻忽然抬起另外一隻手,沒好氣的冷哼一聲。

  「嗖」的一聲。

  丫頭袖袍里掠出一柄玲瓏飛劍,劍身不出鞘,但毫無花哨的撞在窗口,叩砸出一小塊木屑,井寧頓時失去了扶力,身軀向後跌了下來,大字型跌倒在風沙之中。

  他有些失神,背後背著的行囊散落開來,一些花里胡哨的破爛玩意兒都零散露出。

  幾乎是井寧跌下木樓的瞬間,沙地上已經多出了兩道身影。

  寧奕蹲下身子,兩根手指捻起行囊里散落的一件細長物事。

  「桃木劍?你以為是去降妖除魔的?」寧奕沒好氣道:「帶這個做什麼?」

  丫頭也忍不住笑了,她手指顫抖的拎起一張符紙,上面的墨跡剛剛乾涸,顯然是前不久才刻上去的,「鬼畫符?你畫的?」

  「還給我。」

  井寧「憤怒」的爬起身子,他用力奪過寧奕手中的桃木劍,惱火咕噥道:「桃木劍就不是劍了?」

  他還想拿回那張自己胡亂作畫的符籙,結果望向裴靈素,有些畏懼,嘀咕道:「那符……送給你,便宜你了。」

  之所以「畏懼」。

  是因為剛剛那把飛劍的速度太快了。

  他根本就沒看清……直接就被打得跌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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