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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如燈滅。
但……有人偏偏要逆天而行。
吹滅一口燈,然後再將其點燃,這就是逆天二字。
徐藏這麼做了,他從那口棺木醒來的時候,就意味著……他成功欺騙了天地規則,也成功的「向死而生」,脫胎換骨。
若是沒有被規則發現,自然是一片天平。
而若是被發現了。
那麼雷劫便要將其抹去。
「小師弟的身上,有殺孽,但不至於到這種程度……」低沉的聲音,從身後傳出,溫韜悠悠醒轉,一隻手扶了扶自己額首的紫金冠,痛苦地從地上坐起,然後怔怔看著那片金色雷海,喃喃道:「寧奕是盜了光明皇帝老子的墓陵嗎,這麼大的仗勢……這是想要他死啊。」
不僅僅是蜀山。
此刻被天海樓屏障困住的修行者,都看見了這一幕「蔚為壯觀」的場面。
珞珈山主扶搖眯起雙眼,她從未見過如此浩蕩的劫力,作為「生而賦神」的神種,自從踏上修行之路,她便一路順風順水,從未遇到過絲毫的瓶頸,阻攔,而神性加身,大道垂憐,破境之時,更不用說雷劫,就算是她殺了人,積攢的業力也少得可憐。
按理來說……不應該的。
扶搖在寧奕的身上,看到了與自己一樣的「東西」,寧奕在十境之前就修行出了神性,按理來說,是被上蒼垂青之人,怎會招惹如此大劫?
她的身旁,葉紅拂忽然開口道:「師尊……寧奕現在,是不是遠遠超過了我的境界?」
扶搖一怔。
她看著自己的弟子,眼神有些複雜。
作為自己最疼愛的人,小葉子一直在追逐著年輕一輩第一人的位置,追逐著至強的劍道,也追逐著自己的本心,在寶珠山之前,她所追逐的是謫仙人洛長生。
寶珠山,東皇勝出的那一刻,對葉紅拂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因為這意味著,她心中那個不可被戰勝的謫仙,其實並沒有那麼「強大」。
有人可以做到戰勝謫仙,那麼她為什麼不能做到?
沒有最強,只有更強……這個道理,其實很簡單,但真正明白,而且想通的人,實在太少。
扶搖沉默片刻,道:「你不用想得太多。」
葉紅拂搖了搖頭,道:「我沒有想什麼,我只是覺得……他很不容易,得到這一切的代價,實在太大了。」
扶搖一怔。
她望向自己的弟子。
小葉子的神情,很罕見的不是一片冰山,她的眼神里有些許悲傷的情緒流淌。
「在珞珈山蓮花道場之前……我打開通天珠,讓寧奕和裴靈素踏入墓陵。」葉紅拂聲音極輕,道:「其實我隱約猜到了……將軍府和她的關係,在天都見面之前,我就查閱了寧奕的身世資料。」
扶搖抿起嘴唇,道:「是因為徐藏的原因?」
葉紅拂輕輕點了點頭。
其實她追逐的,不是別人,不是洛長生,不是年輕一輩第一人的虛名……而是幼年時候,那個攔在自己面前一劍劈開神魔妖鬼的男人。
追逐的,是徐藏留給自己的那句話。
「好好活著。」
什麼叫好好活著……這就是葉紅拂一直在思考的,追逐的,然後去做的事情。
她在珞珈山嶺幫了寧奕一個忙,原因很簡單。
徐藏收了寧奕為弟子。
於是這位珞珈小山主,很是好奇地調查了寧奕的資料……在那之後,她逐漸明白了徐藏當年那句話的意思。
好好活著。
就像這個西嶺窮苦少年一樣。
葉紅拂看著寧奕,她輕聲道:「但他活得太苦了,老天不應該這樣對他。」
第679章 城內城外
萬千金雷垂如海,劍氣游魚倒開天。
一襲黑衫懸坐天地間,神情不變,摟抱著懷中的丫頭,絲絲縷縷的生字卷,將裴靈素包裹起來,然後寧奕緩緩站起身子。
他輕聲道:「等我片刻。」
大袖飄搖,黑衫起伏,寧奕輕輕彈指,袖袍內蟄淺的劍氣一二三四如游魚一般掠出,迎風而漲,化為一條條粗壯蛟龍,迎撞雷劫。
細雪和稚子,在雷光的照耀之下顯得蒼白且堅硬。
寧奕抬起左右兩隻手,兩柄長劍瞬間掠回,細雪踩在腳下,稚子握在掌心,一人一劍沖天而起。
迎戰天劫。
……
……
「太子答應過我的……要讓寧奕活下來。」
北境城頭,鐵騎轟鳴,塵土飛揚。
所有人都看到了天海樓迅速擴張的那座領域,也看見了邊界之處不可打破的牢籠。
還有那沸騰的金色雷海。
徐清焰神情陰沉,隔著一層帷帽面紗,盯住她面前的大紅袍男人,昔日應天府的府主朱候,此刻身形瘦削如一盞搖曳燭火,站在風中,紅衫飄搖。
朱候的聲音也像是一團風中飄零的火焰。
「太子殿下只答應了你……願意遣動聖山,還有紅拂河的大能。」朱候的面色像是一團白雪,他輕柔而又耐心的解釋道:「這世上沒有人誰能夠保證另外一個人的生死……即便是太子也無法做到。徐姑娘,你要清楚,天都已經付出了很大的代價。」
徐清焰沉默下來。
「如果不是酒泉子和蘇幕遮兩位涅槃的出手,寧奕已經死在小衍山界裡了。」朱候看著徐清焰,他的目光並沒有在這位女子身上多停留,而是望向其身後的那場壯觀雷劫,輕聲感嘆道:「而這般浩瀚的天劫,人力又怎可阻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