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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書簡里的內容,早就被他猜到了。
哪裡還有什麼好看的?
太子的神情一片木然,他像是在思考,更像是在發呆,事實上,他就是在打發立政殿這段無趣的時間。
他在等待。
等待有人發問。
但無人敢問。
於是陳懿問了。
早就知道答案的陳懿,輕輕閉上雙眼,努力讓聲音不那麼顫抖。
「殿下……如何?」
太子輕輕嗯了一聲。
「寫的不錯。」
他笑道:「但是。不准。」
書院呈遞書簡的那些官員,身子有些僵硬,他們聽到第一句誇讚的聲音,按耐不住欣喜,緊接著面色便凝固起來,惘然地抬起頭來。
太子收斂笑意,淡淡道:「你們的計劃很好,本殿也同意……但軍權大事,豈是兒戲?更何況,父皇不在,這等事情,不可輕易做決斷。」
這是一個最簡單最「客氣」的藉口。
當太子不想做某些事情的時候,那麼這些事情,便成為了「太子」之位不可觸碰的東西,大隋的律法在上,他沒有登基,自然可以避開。
當太子想要做一些事情的時候……即便是律法,也阻攔不住,這是天都五百年來最特殊的時刻,李白蛟坐在這個位子上,進可攻退可守,已經不止一次用這樣的藉口,來拒絕殿前官員的建議。
這個男人,就像是他背後的「監察司」一樣。
看起來春風和睦,但事實上,他的背後是一片未知的漆黑長影。
他可以笑著讚揚你,笑著拒絕你。
也可以笑著殺死你。
陳懿忘記了自己是如何離開立政殿的,但他走出皇宮的時候,脊背已經汗濕,如泥濘一般,通體發寒。
教宗恍惚坐在車廂內,蘇牧看到他的神情,便知曉了皇宮裡發生的一切。
馬車緩緩啟動。
陳懿默默攥攏擱在膝蓋上的衣袖。
他從一開始就猜錯了李白蛟的想法。
太子想接回寧奕,是因為他需要得到某個真相,來篤定他「登基」的念頭……但監察司的風聲,便昭示著第二種結局。
他已經不需要那個真相了。
如果有一天監察司出現在大隋的光明之中,那麼便意味著,太子要擊潰所有的舊勢力,所有的反對者,把權力握在手中,重新塑造天都的世界。
北境只是一場棋局而已。
君臣遊戲。
這場棋……與陳懿,與書院,與其他人都無關。
這是太子和沉淵君的對弈。
第596章 交易
馬車顛簸。
顧謙的神情有些緊張。
公孫越說,要帶自己去一個「不可記錄」的地方。
這是顧謙,第一次,從公孫越的口中,聽到「不可記錄」這四個字……以往無論去什麼地方,公孫越都會告訴自己,將見聞的事情,發生的事情,都詳細的記錄下來,一個字不要差,越細緻越好。
公孫越是一個萬事謹慎的人物。
而顧謙就像是他背後的那雙眼睛。
替他看著身後,看不見的事情。
而顧謙也一直未讓他失望……從珞珈山開始,顧謙便幫助公孫越,完成了人生最大的一次「逆襲」,之後得到太子任命,兩人三年來,大大小小破了近百件的案卷。
每一樁案卷,顧謙都有記載。
坐在馬車內的清俊男人,微微抿起嘴唇,車廂外的顛簸逐漸降低,好像已經抵達了目的地。
「不可記錄」的地方……指的是「監察司」的所在地嗎?
或者說,接下來的事情,與第四司有關嗎?
第四司真的存在麼?
諸多的疑惑,那些未得到證實的答案,都在顧謙腦海里盤旋,但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沉默是金的道理,大多數人不懂……但從見到公孫越的第一天起,他便緊守著這條規矩。
肩頭傳來輕輕的拍擊。
顧謙回過神來。
帶著面紗的男人淡淡道:「到了,下車。」
顧謙鬆開紙筆,下了馬車,公孫越披著紅袍,站在他的身旁,兩個人的面前,是一片漆黑的甬道,篝火搖曳,猩紅而又溫暖。
顧謙下意識回頭,背後是極窄的石壁,馬車遠去的聲音在狹小的甬道內迴蕩。
公孫越平靜道:「我們已經在裡面了。」
顧謙看著前方……這輛馬車直接把自己二人送到了裡面,這裡到底是哪裡,他沒有問,也不需要去問了。
公孫越輕聲道:「因為某位『大人物』的意志,我們會見到一個對天都很重要的人……」
顧謙提起了精神。
不用公孫越去提醒自己。
顧謙能夠猜到,在這個地方關押著的人,一定是個十分重要的人。
公孫越率先前行,這片甬道很窄,但很長,容不下兩人並肩前行,於是顧謙便跟在公孫越的身後,他微微躬身,想了很久,忍不住輕聲問道:「你最近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這個嗎?」
他清楚公孫越的「底線」。
這個問題不算過分。
公孫越乾脆利落道:「不是。」
顧謙輕輕哦了一聲,心中隱約有些失望……他猜測,公孫越近來一直在忙著「監察司」的事情,如果今日帶自己來,是與「監察司」有關,那麼也許在不久之後,他也能參與到這個神秘組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