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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壤之別。

  紅櫻低下頭來,眼神有些黯然,小聲道:「我吃飽了……」

  她想起了巫九曾經對自己說的話。

  或許是自己長得還算頗有姿色?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見到了那個頭生犄角的魁梧男人,與今日的場景有些相似,也是在漫天大雪的深山之中,自己的生母帶著自己亡命而逃,身後是野獸和「獵人」,最後的時刻,母親把身形嬌弱的自己藏在了雪窟里,拿身體擋住了窟窿。

  野獸和「獵人」沒有發現自己。

  但她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躺在了風雪裡……然後躺倒在風雪裡。

  一片黑暗之中,直到一個男人掀開雪窟。

  巫九站在大雪潮里。

  他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是生,還是死?

  那時候,她太小,不知道這個問題背後的沉重代價,在以後的十數年歲月里,她一直後悔自己沒有勇氣選擇後面的那個答案。

  在生與死的問題下,她選擇了苟且偷生。

  於是就有了十年來的生不如死。

  巫九抹去了她原先的姓名,身世,所有的一切……從零開始,她的確獲得了新生,可卻是一種卑微的,痛苦的,低賤的新生。

  她問過巫九,為什麼要叫她「紅櫻」這個名字?

  巫九漫不經心給出了回答。

  「這是一種壽命短暫……而又好看的東西,與你一樣。」

  花開一夜,就會凋零。

  在巫九看來,「紅櫻」是他手上最好看最有潛力的那個姑娘,作為「爐鼎」而生,寶貴而又低賤,這是他最在乎的貨物。

  但也僅僅只是「貨物」。

  大人物只需要付得起價錢,便可以買走,一夜花開,再之後,是生是死,便與自己無關。

  種下「奴印」,徹底操縱了「紅櫻」的生死之後,巫九曾經笑著說。

  櫻落之日,便是新生。

  紅櫻覺得他沒有說錯……她失去了一切,光明,自由,還有「死去」的權力。

  巫九願意放開手。

  那麼她便願意迎接轟轟烈烈的死亡。

  她厭惡這樣的世間,厭惡這樣的命運,也厭惡這樣「貪生怕死」的自己。

  若是當初選擇勇敢的死去,那麼她是不是早就迎來了新生?

  可現在,有一個斬破黑暗的人,披荊斬棘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命運的籠牢被一劍斬碎……原來命運並沒有那麼牢不可破。

  她忽然不想死了。

  寧公子帶自己看了這世間美好的一面。

  她開始貪戀這個人世間……或者去掉後面的兩個字。

  紅櫻心底多了一些小小的奢望。

  哪怕寧公子心底有其他的人也無所謂的。

  她希望自己能夠在寧奕的心中,占據那麼一個小小的位置。

  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第510章 千堆雪

  「虎豹可尾,虺蛇可蹍,而不知其所由然。」

  「公子,這是什麼意思?」

  寧奕坐在車廂里,掀起窗簾,看著雪木倒映著從自己眼旁掠過,大雪如刀,寒風呼嘯凜冽,但所有的寒氣……都被屏蔽在外。

  這是奔行的第十一天。

  車廂里貼著一張紅色符籙,上書「瓊爐」二字,方寸空間,溫暖如春,滾滾熱流既不乾燥,也不熾燙,恰到好處。

  兩人在大雪林里遊行了近千里,相依為伴,從高空俯瞰,這節車廂孤獨的滑掠,馳行,兩撥雪潮紛紛揚揚碎開,然而緩慢復原。

  偌大妖族天下,大雪之地,長久寂靜,這是一條繞過西妖域和北妖域交接口的長線,路途漫長,寧奕的神念絲絲縷縷放出,感應著某些「存在」的生機,知道自己終於要抵達邊界壁壘所在。

  西妖域。

  紅櫻小妮子是個修行資質不高,但相當好學的小姑娘,寧奕偶爾講解一些蜀山小霜山上記載的古典舊跡,有些是趙蕤先生遊行路上記載的趣事,有些則是蜀山老一輩的文獻。

  土生土長在妖族土壤的小妮子,對大隋那邊的風土人情充滿了嚮往,大多數時間都是兩眼放光。

  不懂必問。

  寧奕收回車窗簾布,輕聲道:

  「虎豹可尾,虺蛇可碾,意思就是,即便是兇猛的虎豹,也可以尾隨其後,即便是險惡的毒蛇,也可以踐踏身軀……許多事物,只看到表面,是不夠的。」

  紅櫻似懂非懂。

  她輕輕喃喃著兩個字。

  「虺蛇……」

  寧奕這幾日在講《東岩子遊記》,趙蕤先生是自己名義上的老師,但兩人之間緣慳一面,有緣無分,徐藏在安樂城把細雪贈予自己之後,自己就是蜀山小霜山的主人了。

  趙蕤先生年輕時候的修行境界極高,而且為人和善,戾氣不深,修行的乃是養氣長生之道,與徐藏的道法截然相反,兩人就像是一陰一陽,相互補缺,存在於這世間道法的石壁兩面,很難想像,這樣性格迥異的兩個人,居然是親密無間的師徒。

  徐藏十分敬佩趙蕤先生。

  不僅僅是徐藏。

  整個蜀山,都對趙蕤先生充滿了敬意。

  陸聖山主離去的太早,趙蕤先生一個人肩頭擔起了蜀山的大梁,青黃交接之時,先後栽培了好幾代小山主,最後才有了如今的千手師姐,還有劍胚師兄,穩住蜀山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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