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崤山居士看著皇帝,搖了搖頭,坦然笑道:
「天下苦您久矣。」
一株霜草啟靈,修行長生之術,成就涅槃之身……
這一切過了多久?
這個白髮謀士才活了多久?
「在我小的時候,崤山上生長著諸多生靈,花草鳥獸,欣欣向榮,一片豐茂,一別多年……不知道那裡現在如何。」徐清客挑了挑眉,道:「我那裡,不僅僅有崤山,還有許多其他的山……」
這個白髮謀士,說到這裡,竟然開始緩慢報著山名。
「赤虹山……靈墟山……落霞山……一霖山……」
這些山名,太宗皇帝一個也沒有聽過。
皇帝完全不知道徐清客想要說什麼。
他冷冷盯著那個唇角愈發上揚的白髮謀士。
連續說了十來座山頭,徐清客終於頓了頓,他笑道:「你肯定沒有聽過,畢竟你東征西伐,偏偏忽略了一個地方……」
皇帝怔了怔。
徐清客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皇帝背後的南方。
「我的家鄉,有十萬大山!」
徐清客的聲音斬釘截鐵,帶著毫不掩蓋的殺氣。
此刻他的笑容不再溫和。
「你……猜猜我是誰?」
這個白髮飛揚的瘦削男人,緩慢舉起自己手中的算盤,手臂抬起,玉珠一顆一顆墜落,大珠小珠落玉盤砸在殿上,化為裊裊黑白墨氣,圍繞著衣袍飛掠。
他的手中,只剩下一根金燦的竹簡。
寧奕體內的「白骨平原」,不斷震顫。
他靠在殿柱上,嘴唇乾枯,目光匯聚在徐清客的手上……那根金燦的竹簡,與白骨平原產生了共鳴。
更重要的是,與山字卷產生了共鳴。
這是八卷天書其中的一卷。
當徐清客口中的「十萬大山」落地之時,整座大殿,無數金光匯聚而來,絲絲縷縷的金線,帶著因果般的命運之力,將方圓十丈盡數包裹。
這是他點落蓮花閣紫蓮花的力量。
因果、命運,這是與生死並行的大道……這卷天書的力量在徐清客的手上演化到了極致。
與寧奕的山字卷不同,徐清客握著竹簡,神情平靜而又從容。
這是執劍者古卷當中,執掌因果、牽扯命運的「命」字卷。
握住命字卷,白髮謀士整個人的氣勢變得磅礴起來,一個人便像是一整座城池,無數絲線圍繞著他旋轉,天都城在他的腳底,都化為一座棋盤,每個人的命運都被命字卷牽扯入內。
一枚又一枚的棋子,在他的身旁旋轉,落位。
這是一場浩蕩的殺局。
他從未掩蓋過自己對皇帝的殺意……但是與徐藏不同。
沒有人知道他還活著。
沒有人相信他還活著。
他早就已經死了,大隋的碑文里記載了他的死法……
肌膚如刻黑縷,不可逆轉。
死於……死氣侵蝕。
寧奕看著那個氣勢煊赫的白髮謀士,他想到了自己在長陵時候就覺察異樣的一點……大隋曾經有一個極其驚艷的人物。
與西蜀陸聖,北海泉客,中州太子齊名的那個人。
那個人死得太過古怪,太過蹊蹺,但沒有人提出質疑……因為見證他死亡的,不是別人,正是當今的陛下。
年輕時候的陛下,還未登上皇座,在那一日,注視著被譽為「活神仙」的南疆驚艷鬼修,死在死氣的侵蝕之中。
此刻的承龍殿,死氣猶存。
只不過入了白髮謀士周身三尺,便盪散成燼,寸縷不沾。
徐清焰怔怔看著自己的哥哥。
握住竹簡的徐清客,心境平和,滴水不驚。
那個古老的靈魂,與年輕的男人一起,透過這具皮囊,與自己的「妹妹」對視,眼裡儘是溫柔。
大劫未死,一縷魂魄寄生在這枚竹簡上,數百年來飽受孤獨,直到被一個叫做「徐清客」的孩子撿到。
從那天起,徐清客就不再只是徐清客。
他的身上多了一位死前聲名滔天的「鬼才」。
若不死,此身為清客,清白澄澈,人世諸多瑣事,轉瞬走馬而過。
不沾染世間愛恨苦悲。
亦不沾染此間喜怒哀樂。
余青水。
徐清客。
白髮謀士平靜看著太宗皇帝,道:「你差一點就殺死我了。」
「真的,只差一點。」
第474章 南花
龍凰流了很多的血。
她的肩頭,腹部,在與墨守那一戰的廝殺之中,被那位執法司大司首的「時停」領域所擊傷。
天都執法司的大司首,實力之強,深不可測。
經過這一戰,龍凰心裡隱約確定……如果是一對一單挑,墨守絕對擁有挑戰那三位極限星君的實力。
不輸苦策的體魄。
超脫星君境界的禁忌領域。
以及能夠對星君造成重創的,極高的符籙造詣。
這三點糅合在一起,讓墨守隱約成為了一個「完美」的修行者,這位執法司的大司首,廝殺之時所展露的戰鬥經驗,強大而又冷血,絕不會有絲毫錯誤,完美地像是東境鬼修之術煉製而出的傀儡。
黑色長裙在風中搖曳。
龍凰捂住自己的手臂,身子微微蜷縮,整個人縮在風中……她並沒有直接離開天都,而是選擇隱匿氣機,蟄淺在天都皇城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