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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百年來。
兩座天下糾纏不休。
大隋天都城走出的涅槃大能,的確能與妖族最頂級的妖聖相抗衡……但歸根結底,沒有一位壓倒性的人物出現。
如果出現了某位壓倒性的人物,可以以一己之力,擊碎橫亘在兩方穹頂的海洋鐵律,率領人族的大軍攻打入內。
那麼兩座天下……終將變為一座。
在初代皇帝開闢倒懸海後,就再也無人可以做到這一點。
而如今,有一個男人,就要做到了。
太宗與徐清焰並肩而立,他輕輕攬著這個好看到極點的黑紗姑娘,心境卻一片平靜,絲毫漣漪也沒有生起……修行到他的境界,人間的紅顏再是好看,入眼看去,都不過是一具白骨。
他攬著徐清焰,像是攬著自己身體的一部分。
「這座天下需要我……而我,需要你。」
他笑了笑,拍了拍黑紗女孩的肩頭,不再開口,緩步走下皇座台階。
……
……
整座承龍殿,早已被威壓所籠罩。
涅槃境界的大能,舉手投足,便可以輕鬆鎮壓一方天地。
至於站在大隋天下至高點的太宗……更不用說。
那股威壓,罩在寧奕的心頭,他連抬起頭來都做不到。
實力差得太遠。
他就像是一隻蚍蜉,而緩慢向他走來的皇帝,則是執劍者古卷里那株燃燒無數星火的永恆古木。
「寧奕。」
皇帝念了他的名字。
然後便是不帶感情的字句。
「細雪的承劍人。」
「徐藏欽定的蜀山小師叔。」
「西海葉長風的關門弟子。」
「以及……朕親自封賜的天都劍行侯。」
太宗看著寧奕,他說出了寧奕的每一個身份,然後轉了目光,望向裴煩丫頭,笑著問道:
「朕當初賞賜給裴旻的那把劍呢?」
丫頭怔怔看著皇帝。
寧奕嘴唇乾枯,抬起頭來,喃喃道。
「大隋天下,劍氣行走……」
劍行侯敕封的來歷。
關於自己和丫頭的身世來歷,那個男人……早就知道了。
或許,蓮花道場發生的一切,三皇子布局深久,最終斬釘截鐵的那一場「揭露」,在他的眼裡看來,只是一個「恰到好處」的笑話?
從很久之前,天都便流傳著一句話:
這裡沒有一件事情可以瞞住皇帝。
或許從寧奕和丫頭踏入天都的那一刻起,坐在宮內的男人就知曉了一切,於是後續入宮的卷文,案底,都成了無用的東西……影響最終結果的東西只有一樣。
就是他的態度。
或者說,他的心情。
當一個人站得足夠高,那麼即便是敵人……他也不會在乎,歷代的大隋皇帝都是極具氣魄的雄主,而太宗則是最高傲的那一個,他活過了五百年的大限,成為了兩座天下最強大的修行者。
一個不足二十歲的年輕人,算得了什麼?
這座大隋天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敬仰他……同樣的,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殺死他。
他從來就沒有放在眼裡過。
皇帝輕聲道:「寧奕,朕給過你足夠大的舞台,給過你成長的空間,給過你寬容和饒恕……也給了你離開的機會。」
他笑道:「如果徐藏死了,朕希望你能成為下一個徐藏。」
在他漫長的歲月里,遇到過許多驚艷的天才,也跟無數的強者交過手。
但真正得到他欣賞的,就只有那麼寥寥的幾個。
年輕時候,與他齊名的那幾位……蜀山陸聖,北海泉客,南疆余青水,散修葉長風,他們都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鬼才,太宗在那個時代與這幾個人交手,並沒有占到太多的便宜。
要論修行資質……他可能比不上陸聖。
要論生下來的天賦……泉客是最強大的那個,沒有之一。
要論謀略和鬼道,還有對自己和敵人的狠毒……出身南疆的余青水遠勝其他四人。
要論劍心的純粹,下山的葉長風當屬第一。
但他活到了最後。
當年的對手,都死在了大江浪潮里。
坐上天都皇座之後,他目睹了一代又一代的興起,沒落,再也沒有一個時代……能像自己當時所經歷的那樣。
直到「神道劍」的出現。
他開始欣賞一個新生代的年輕人。
在裴旻死後,他其實給過徐藏很多次機會……天都的大門絕不會向著徐藏閉合。
如果徐藏有勇氣握住手中的劍,踏入天都。
那麼他很樂意接受這個年輕人的復仇。
但可惜的是……自己五百年來最欣賞的年輕人,就這麼死在了大雪裡,正如寧奕所見,蜀山開山舉辦葬禮的那一日,大隋的皇室也抵達了蜀山,在所有人的見證下,那口棺木里,鮮活皇血的烙印都消散殆盡。
這證明,徐藏的道……確實隕落了。
太宗等待了許久的那場刺殺,也就此熄滅。
皇帝想到這裡,眼神里有了一些遺憾。
他抬起一隻手來,大殿一旁,被三皇子奉上的古劍,此刻嗡然而至,掠入他的掌中。
油紙傘被他反手插在寧奕的面前。
皇帝單手杵劍,平靜問道:「你知道,想要逼迫一個人不斷前進,最大的動力是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