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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執掌「細雪」,在女孩很小的時候,就成為了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
所以她拼命了解徐藏,了解細雪,了解趙蕤先生,了解蜀山的上上下下……
只可惜,命運與人的想法總是有些出入。
雖然後來她被師尊扶搖帶回了珞珈山,她依舊把這當成了習慣。
師尊待她極好,憐惜她的劍道天賦,但最後仍然選擇了尊重。
葉紅拂凝聚命星的時候,便是走了一條以煞氣證道的路,以最重要的第一顆本命星辰,來換取自己劍心的安穩太平。
某種意義上,她比起寧奕,更像是上一代的年輕徐藏。
但寧奕要成為的,從來就不是第二個徐藏。
……
……
涼亭內,兩人沉默了片刻。
葉紅拂搖頭道:「我以前很想站在你的位子……所以剛剛的言語有些過激了。」
寧奕笑道:「沒什麼……不止你一個人這麼想,我是一個幸運兒,每次回顧人生,能得到這一切……我並不歸結於自己,的確是『運氣』的成分占據了多數。」
他沉默片刻,解釋道:「我得罪了東境,琉璃山布了一個殺局,活下來已是僥倖。細雪的缺口……實在是沒有辦法。」
葉紅拂眼神有些訝異。
她身為珞珈山尚未公布的小山主,情報和訊息自然極其強大,葉紅拂知曉前不久在東境爆發的事情……三災之一的雪魔君被人抹殺了,東境琉璃山似乎針對某個人在不老山立下了殺局。
葉紅拂知道不老山原來的主人是誰。
如果琉璃山真的不長眼,針對洛長生布下殺局……那麼三災之一的死,似乎倒沒有那麼令人吃驚。
寧奕的這句話,對她而言,信息量有些大。
葉紅拂沉下氣來,她忍不住揉了揉眉心,咀嚼著寧奕的那句話,然後問了一個問題。
「你見過洛長生了?」
寧奕點了點頭,平靜道:「他救了我一命。」
腦海中自動把雪魔君之死與洛長生聯繫在一起的葉紅拂,眼神有些古怪,喃喃道:「我成了命星,他竟然連雪魔君這等星君都可以滅殺了麼……」
寧奕沉默片刻,也不想解釋什麼。
道宗應該是對外封鎖了消息。
即便是珞珈山也得不到完整的線報。
琉璃山更不可能自打臉面。
想了想,他還是解釋了一下,以免葉紅拂的道心被洛長生打擊得太嚴重。
「琉璃山的殺局與洛長生無關……所以你大可以放心。」寧奕嘆氣道:「不過他確實很強,我看不出來深淺。」
葉紅拂鬆了口氣,神情明顯釋然了許多。
她笑了笑,語氣之中卻滿是苦澀,道:「這些年,我本以為,他只比我高一線……可後來我發現,無論我怎麼努力,怎麼破境,他總是比我高一線……其實這是一個很恐怖的事情。」
寧奕心領神會。
他能明白這種感覺……洛長生是一個風輕雲淡的人,是一個不張揚不外露的人,所以無論他高出對手多少,展現出來的,一定是輕描淡寫的那麼一線。
我有一柄萬鈞錘,卻只出壓死稻草的最後一絲力。
這是最省力的辦法,也是最聰明的做法。
「寧奕,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葉紅拂站在寧奕身旁,她猶豫了很久,道:「我沒有去參加後山的葬禮……因為全天下人都說他死了。現在我只想問你,那個男人,真的死了嗎?」
寧奕怔了怔。
他好像忽然有些明白……為什麼葉紅拂會如此在乎細雪,了解蜀山,以他對徐藏的了解,多半是在某個不合時宜的地點,發生了某件不合時宜的事情。
就像是那位在藏劍山閉關破境之時,仍然對徐藏念念不忘的白鹿洞水月。
一見徐藏誤終生。
寧奕無聲的嘀咕了一句,他有些無奈……如果不出意外,那時候的葉紅拂還只是一個孩子啊。
年輕時候的徐藏就那麼帥那麼瀟灑那麼……老少通殺嗎?
他摸了摸鼻子,回想自己跟那個男人相處時候的場景。
雖然行走在刀劍之中,狼狽地逃亡,但時時刻刻都覺得安慰。
那個男人,絕不會遲到,更不會缺席。
他總是在你最危險的時候到來。
他總是能像一座山一樣,立在你的面前。
世上有許多規矩,可一條也束縛不住他,一人一劍在,便讓人覺得太平,心安。
也是。
念及至此,寧奕自嘲地笑了笑。
這樣的一個人,孤獨漂泊而又安穩可靠……怎會讓人不刻骨銘心?
別說葉紅拂了,連自己有時候都覺得恍惚。
涼亭里,葉紅拂動用了自己的全部神念,放在寧奕的身上。
她想從黑袍年輕人的眼中看到一絲深藏的猶豫。
只要一絲。
或許徐藏還活著呢?
如果他還活著……那麼寧奕一定是知曉真相的那個人。
葉紅拂屏住呼吸。
然而並沒有發生她想像中的那一幕。
寧奕的眼神里一片黯然。
只是搖了搖頭。
「死了。」
言簡意賅的兩個字。
死在紫山聶紅綾的墓碑前。
死在大隋那一年忽如其來的大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