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炤昱蹲在地面,一隻手按在書生天靈蓋上,微笑道:「金華城裡的讀書人,不好好去讀書,來這裡送死……你不會相信這世道還有好人吧?」
炤昱的話音剛剛落地。
這位十境鬼修的瞳孔猛地收縮,連忙扭頭,看到了一隻泛著銀色的如缽拳頭。
炤昱騰出那隻按在書生天靈蓋的手掌,雙手疊掌掌心向外,攔在自己面門之上。
那位極快速度奔來的「不速之客」,不發一言,瞬間欺入「炤昱」周身三尺,那隻勢不可擋的拳頭並沒有直接砸在對方身上,而是變拳為掌,兩隻大手按住鬼修肩頭,緊接著便是一擊沉悶的膝撞!
「咚」的一聲。
沉悶如敲鼓。
炤昱面色蒼白,被這一膝撞砸得身軀向上飛起,那位「不速之客」並沒有順勢追擊,而是一隻手拎著書生後領,整個人原地消失。
炤昱在空中翻滾一圈,落地之時,他看到了城樓頭煙塵之中,那個悄無聲息「偷襲」自己的不速之敵。
銀白色猙獰面具,漆黑披風隨風拋飛。
陵尋拽著書生後領,到了金華城頭一角,與那位十境鬼修各自占據一方,他此刻緩慢鬆開手,滿面流涕的書生看著這個體魄強壯的「修行者」,還沒來得及說一聲感謝。
「這世道當然有好人,你做的沒錯。」
陵尋只是淡然說了這麼一句。
書生便怔住了。
「我還沒說完……你做的沒錯,但是很蠢。」陵尋木然道:「想跟魔頭講道理,需要實力,聖山可以要求公平、伸張正義,但是平民百姓不可以……因為你們沒有『力量』。」
說完之後,這位龜趺山聖子取出了腰間的一枚長令。
「炤昱,大澤最強的十境鬼修,你應該知道我是誰,也知道這枚令牌代表了什麼。」
陵尋緩緩來到炤昱和那杆大旗的對立面。
他從東離山奔行,越是東行,越是心中不祥,直到他看到了眼前的這一幕……整座金華城陷入了一片沸亂,生靈塗炭,而始作俑者,正是從大澤掠出來的鬼修。
這些鬼修要做的事情……難道三聖山不知道麼?
看到這一幕,其實讓陵尋有些心寒。
他冷冷盯著這位東境鬼修第十境,面無表情道:「三聖山和琉璃山的意志,你應該清楚……如果背後無人,給你十個膽子你也不敢屠城。」
炤昱笑了笑,道:「但我今日偏偏做了,所以呢?」
陵尋沉默了。
這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答案已經在話中。
「甘露先生要殺不老山上的『寧奕』,三聖山的星君都選擇退讓……整座東境都知道了風聲。」炤昱笑著問道:「你一個區區聖子,能改變什麼?你又有什麼力量,能代替『龜趺山』嗎?」
「寧奕……」
陵尋重複了這兩個字,喃喃道:「果然是他……」
一桿大旗,獵獵作響,城頭的大風鼓盪。
單手握住旗杆的炤昱平靜道:「陵尋大人,你是未來龜趺山的小山主,我一介無名之輩,招惹不起你,但此時此刻,在下勸你不要蹚這趟渾水……」
陵尋摘下銀色猙獰面具,微笑道:「我不想阻你殺『寧奕』,但這一城人的性命,我要保。」
炤昱面色冷了下來。
他攥攏大旗旗杆,木然道:「那就得罪了。」
招魂幡被他猛地擲入空中,一桿大旗迎風而漲,無數冤魂抬起頭來,齊齊望向城頭上空的血紅大幡,骷髏頭顱穿梭在大街小巷之中,頃刻之間,金華城的嘶喊聲音變得更加慘烈——
縮在角落的白衫書生,耳旁忽然傳來了一聲爆響,那兩位原本淵渟岳峙對立而戰的「修行者」,在一瞬之間便齊齊消失,緊接著不大的城頭,傳來了無數道拳腳交撞的破碎聲音。
金鐵碰撞,拳拳入肉。
龜趺山最強悍的便是修行體魄。
陵尋從離開天都之後,就沒有停下「體魄」的修行,在遇到曹燃被一拳打趴之後,他像是一個瘋子,不斷淬鍊,壓榨自己的極限,並且在前不久邁入了十境。
在三聖山拉防線對抗東境大澤鬼修的摩擦之中,他以一己之力錘殺了兩位同境修行者,而可惜的是,他一直沒有遇到大澤內同樣是淬鍊體魄的鬼修「炤昱」。
「炤昱」的黑衫在勁風之中撕裂,他一身肌膚猶如銀鐵,由腰身向上,一直蔓延到肩頭,烙刻一條老龍,龍首昂然,目光漆黑。
這身體魄,在十境之中已是所向披靡。
除了東土靈山的苦修者,四境之內,幾乎無人可以在同階與其對抗……
「龜趺山」是唯一的例外!
「砰」的一聲,炤昱一拳向上,打在陵尋下頜之上,這一拳足以打爆一位修行者的頭顱,但龜趺山聖子極為強硬地接了下來,緊接著便是雙手按住肩頭,以額頭砸額頭的「血腥招數」,砸得兩顆頭顱的眉心都溢出鮮血。
陵尋的眼神熾熱無比。
他身負著龜趺山的傳承血脈,越戰越勇,一身血氣煥發銀光,自從應天府與青君的一戰之後,他已很久沒有與人打得如此酣暢。
炤昱神情陰鷙,局面上來看,他處處被「陵尋」壓制,但事實上……以他的身份,根本就不敢對這位龜趺山聖子下殺手。
三聖山與琉璃山平起平坐,甘露先生的確高枕無憂地坐在東境第一人的位子,但其實……三聖山也只是給「韓約」面子,琉璃山的其他人,除三災四劫外,遠遠不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