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2頁
蝙蝠尖嘯聲音響起——
「我要你們三個都死在這裡!」
大袖飄搖。
老林里掀起滔天勁風,落葉倒飛。
兩位道宗弟子神情凝重,石七伸出一隻手,護在自己師弟面前,陰沉喃喃道:「竟然是八境鬼修……藏得好深。」
一路追攆,那隻老蝙蝠只挨打,不還擊,怪不得能抗如此之久,原來是比自己二人還要高一個大境界。
道宗的情報出了問題。
石七默默站在前方,鬢髮飛揚。
道宗術法的確克制鬼修,很大的概率能夠以下克上,但對方若真的身懷血宗至寶,能夠污濁自己的浩然正氣……那麼在此地,四下無人,是極好的反殺機會。
一念至此,石七額首已是一片冷汗。
他掌心合攏,風雷呼嘯,噼啪作響,但竟然只是空有其音,無法凝聚成形。
站在樹頭的那襲青衫,大袍飄搖,滑出一根袖珍小旗杆,被他攥在掌心,迎風狠狠揮舞,旗杆逆風暴漲,天地之間飛沙走石,幾根老樹枝幹破碎,連同樹幹,被卷得拔地而起,懸在空中。
石七和師弟幾乎站立不穩。
兩人眼前的世界一片搖晃。
這杆「招魂幡」,比他們認知當中的「血宗至寶」還要來得厲害,祭出之後,封鎖了方圓五十丈的天地,自己的道宗心法根本無法運轉,星輝也被壓制,什麼「掌心雷」,什麼「正氣劍」,在此刻都成了笑話!
石七的眼角,瞥見了一襲黑衫身影。
寧奕坐在樹下,看著站在不遠處樹頭上,奮力揮動旗幡的那個青衫鬼修,眼神有些亮了起來。
「招魂幡……」
他喃喃自語。
那杆大旗祭出之後,四面八方陰風流淌,呼嘯連綿,竟然讓寧奕有一種重回墓陵地底的感覺,上下四方一片昏黑,無數骷髏頭顱的虛影,鬼哭狼嚎。
好重的煞氣。
這些煞氣以寧奕為圓心,試圖鑽入肌膚之中。
只可惜寧奕的肌膚,在蜀山修行的半年裡,已錘鍊如金剛一般,這些煞氣撞在衣衫上,便發出如脆鈴破碎的清響,一聲又一聲連綿不絕。
「靈山體修?」韋青蝠瞳孔收縮,盯住那個坐在樹下,穩如泰山,整個人發出淺淡青光的中年儒士。
這等體魄,硬抗煞氣,這是靈山專門修行體魄的修士才能做到的「金剛境界」了。
那人髮絲濃密,未曾剃度,難道是靈山客卿?
念頭剛剛升起。
他的身下忽然一陣震顫,腳底的巨木竟然毫無來由的炸開。
落在地面之後,韋青蝠看到了自己此生最為難忘的一幅場景:
那中年儒士拂袖起身之後,單手按在一整株巨大古木的樹身之上,接著土地寸寸淪陷,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掌心上抬,就這麼「拔出」了一株參天古樹。
這一幕,看得韋青蝠瞳孔收縮。
下一瞬間,一人一樹,就這麼撞了過來。
速度竟然比自己血遁時候還要快上三分!
電光火石之間——
韋青蝠手持巨幡,硬撼也不是,躲也不是,只能咬牙猛然揮動大幡,漫天骷髏飛涌而來,此時此刻,伴隨自己從南疆走出,煉化近千人性命,以心頭血凝聚的魂幡寶器,血色光芒大綻。
無數頭顱骨飛旋在青衫鬼修面前,凝如一座白骨老鍾。
寧奕面無表情,掌心按在巨木根底,瞬間便至。
老樹敲鐘!
「鐺」的一聲!
韋青蝠雙手重重向下插入招魂幡的旗杆,接著噴出一大口鮮血,剛剛一剎,像是隔著一層薄衫,被萬鈞重錘砸中,若不是握緊大杆,整個人險些飛出。
那座白骨老鍾,鐘身不斷被流淌而下漆黑煞氣洗刷,形成無形的三尺屏障。
拔地而出的古木與地面平行,如一根粗壯無比、疾射而出的勁弩弩箭,寸寸破碎,試圖濺入其中,掌心按著古木「緩慢」前行的中年儒士,面色淡然,另外一隻手背負在背後,自始至終都沒有施展第二種手段,單單以一身體魄,推著白骨鐘罩在地面挪移。
整座老林,樹葉翻飛。
那棵被寧奕按住推動,緩慢前行的老樹,像是燃燒的燈芯,被按滅之時,那座白骨鐘罩已經抵在了韋青蝠的胸口,這位八境鬼修換了一個姿勢,背後抵著旗杆,短短的數十個呼吸角力,幾乎要了他的大半條命,此刻就連呼吸都十分艱難。
費盡心血煉製的「招魂幡」,旗面早已經化為破碎羽化,只剩下一根龜裂旗杆。
白骨頭顱凝聚出的老鍾,被寧奕按住。
兩人之間隔著一座枯骨白鍾。
吐氣多,進氣少的韋青蝠,被隔著一座鐘罩按住,幾乎無法動彈。
剛剛的那一幕,看呆了道宗的兩位弟子,石七和師弟怔怔站在原地,萬萬沒有想到這位黑衫前輩竟然如此強悍。
寧奕伸出一隻手,示意兩位道宗年輕人不要靠近。
石七心領神會,拉著師弟向後退了幾步。
……
……
袖袍里的靜音符籙徐徐燃燒。
六尺之內。
至少整座鐘罩的兩邊,聲音都不會傳出。
青衫鬼修被壓在旗杆上,無法動彈,他神情蒼白,看著那個對自己微笑的中年儒士。
他腦海里想到了一開始對方說的那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