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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都是大隋國都,鐘鳴鼎食之地,同時也洋溢著市井氣息,大街小巷的美食極多,其中做鍋子的,最出名的就是紅符街,一整條紅符街,一到晚上人滿為患,四境的遊客遊俠都會來紅符街品嘗美味,若是宴請賓客……就算是書院的大君子也要提前預定,否則沒位子坐。

  寧奕吃過紅符街的牛肉鍋子。

  他舒服地長長嘆了一口氣,道:「紅符街的那家鋪子,不如你。」

  等待著評價的丫頭,聽到了這句話,眉開眼笑,給寧奕夾了一大筷子的牛肉。

  「哥,好吃你就多吃點。」

  「咳咳……」

  老劍仙隱晦地咳嗽了一聲,丫頭連忙轉頭給葉老先生夾了好幾塊筍。

  做完這些,又給身旁的千手師姐夾了兩塊油燜筍尖。

  葉長風細細咀嚼,眼神愜意。

  「嗯……好吃。」聞仲師姐嘗了一口,眼神亮了起來。

  這味道……的確比自己做得好吃。

  二師兄和三師兄,蹲在鍋前,兩人發覺自己好像被忽略了……但師姐至今沒開口,齊鏽雙手捧著碗,溫韜口水快流出來了,瞥了一眼大師姐……大菩薩不發話,兩人不敢動筷。

  「葉前輩,師姐,我這裡有一些酒,從天都酒樓里買的。」

  丫頭的「劍藏」,須臾納於芥子,她在劍行侯府居住的時候,偶爾上街,但每次上街,都會買上很多東西,也不都是些名貴之物,以前在西嶺菩薩廟的大雪裡挨餓受凍,現在手裡有了銀票,能夠溫飽食足,除了寧奕紅山遠行的那一趟,丫頭動用了許多積蓄去多寶閣購置貼身甲冑和現成符籙紙張,其餘時候,買的都是一些家常之物。

  尤其是酒……

  竹樓前的空地,先前便備了好幾壇酒,青衫丫頭擱下碗筷,走到酒罈處,輕輕旋開大紅的塞酒布,一股濃郁酒香就裊裊散開。

  「這酒名叫太禧白,」裴煩蹲下身子,掌心摩挲著瓷白色並不大的酒罈,比起女兒紅那般動輒兩人環抱的大酒缸,她從劍藏里取出的小壇酒,有些袖珍,但酒香濃郁,沁人心脾,丫頭掌心擦拭酒罈壇身,輕聲笑道:「此酒埋在地底,壇身粘泥,但味道深厚,回味無窮。」

  說完,起身一擲。

  葉長風鼻尖輕動,聞著了酒香,大袖砸出,在竹樓空地猶如一條長龍,席捲而去,聲勢浩蕩,來回如雷霆,瞬間便接過青衫小姑娘拋過來的酒罈,當下揚起脖頸,暢飲一大口,酒液順延下頜溢出,落入老人散開的衣襟之中。

  葉長風眼神一片明亮,放下酒罈,長聲笑道:「裴丫頭,好酒!」

  裴煩捋起袖子,掌背擦了擦面頰,笑道:「前輩儘管喝,酒管夠!」

  竹樓空地,明眸善睞的青衫小姑娘,起身微微擰腰,又擲出好幾壇,除了那一襲白袍如長龍赤練席捲,還有幾壇擲給了黑白大氅的蜀山小山主。

  千手聞仲沒有回頭,抬起雙手便穩穩接過兩壇,「砰」地一聲沉悶跺在木桌桌上,力度掌握地極好,酒罈上的散泥被震得散開。

  「一口氣幹了這壇酒,你倆找個板凳坐著。」

  聞仲微微叩指,清脆有力的指節叩擊聲音響起,兩小壇太禧白在桌面平移掠出,撞入齊鏽和溫韜懷中。

  瞎子一隻手接住酒罈,順勢摟入懷中,嘿嘿笑了笑,溫韜被酒罈滑掠而來的力道撞得一個踉蹌,一屁股坐在地上,渾不在意,拍了拍道袍,拔開木頭酒塞,巴掌在壇口輕輕扇了扇,神情陶醉。

  兩人如蒙大赦,心想師姐總算是鬆口了。

  喝。

  小霜山很久沒有這麼熱鬧過了。

  聞仲笑了笑,眼神有些落寞,懷念……如今的這一幕,讓自己生出了一種錯覺。

  像是回到了當年。

  趙蕤先生尚在之時。

  當時的小霜山,也有過今天這樣的場景。

  抱著酒罈,划拳喝酒的齊鏽和溫韜。

  當時的小師弟是徐藏,在小霜山帶來了神仙眷侶一般的紫山聶紅綾……

  千手輕輕吸了一口氣,望向鬢髮全白的西海老祖宗葉長風,站起身子,雙手捧壇,肅然道:「先生……我敬您!」

  葉長風怔了怔。

  這一句「先生」,意味不同尋常。

  老劍仙笑了笑,沒有說什麼,只是擺了擺袖,挺起脊樑,這不像是他平時隨意的坐法,老人閉上雙眼,回憶著自己當年與東岩子喝酒時候,趙蕤那副極不舒服的正人君子坐姿。

  葉長風正襟危坐,一飲而盡。

  ……

  ……

  幾輪酒喝下來。

  那邊的齊鏽和溫韜,玩得不亦樂乎,拉著寧奕一起擲骰子,胡言亂語,到了最後,不勝酒力,沉沉睡去。

  寧奕的頭腦還算清醒。

  重新回到酒桌,千手師姐和老劍仙的酒場勝負也分出來了,薑還是老的辣,葉長風已不再保持趙蕤先生那副極端正的坐姿,但眼神仍然清澈,眯起雙眼,不知在想什麼,望著山下的層層霜竹,目光縹緲不定,有一口沒一口喝著罈子里的酒。

  聞仲師姐搖搖晃晃站起身子,眼神模糊望著寧奕,笑了笑,吐氣沉鬱道:「小師弟……好久沒見了,你要保重自己,下次下山,不要再受傷了。」

  她看著寧奕,眼裡恍惚,這一襲黑袍,腰間拴著雪白的油紙傘,面容清俊一如昨日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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