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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煩笑道:「修行者都是馭劍飛行,誰會關心甄別良駒的事宜……寧奕,你怎麼會知道這些?」
柳十一也甚是納悶。
明明飽讀詩書的是裴煩丫頭,怎麼離了天都,卻好像寧奕更熟練一些。
雙手虛搭在腦後,看起來像是某位貴公子書童的「少年郎」,笑眯眯道:「以前在西嶺,誰想過修行啊?當時就想攢錢買匹好馬,快馬加鞭把你送到大隋天都,好擺脫這個累贅。」
裴煩鼓起腮幫子,環抱雙臂,沒好氣道:「你現在銀子可多了,拿去買馬,給我快馬加鞭,看看能不能擺脫?」
柳十一努力憋笑。
寧奕諂媚笑道:「再快的馬,哪裡能跟裴大小姐的飛劍比呢?」
三人一路向著陽平城外走去。
一路上走過了幾個鏢局,從門口往內掠去一眼,大清晨,蒙蒙亮,鏢局裡的鏢師已經扎著褲腰,在府邸內的空場子站樁走馬,一套一套練拳。
這套拳法,寧奕也見過的,千手大人教授自己的那套殺法,糅合了諸多凡俗間的體魄打壓之術,雖說小小陽平城,沒什麼修行者,但難免有些鳳毛麟角的人物,能將一身體魄臻至化境,真正把煉體之術錘鍊到極致的,都是有大毅力的人物。
放在修行界,想要煉體,就需要諸多天材地寶,灌注一身。
寧奕的體魄之所以強悍,是因為身體裡有一口源源不斷的神池。
神池的神性,勝過一切的天材地寶。
那些藥物,從肌膚刺入,由外而內不斷錘鍊,煉體者需要承擔極大的痛苦,有些難以忍受,有些則是超過了自身負荷,爆體而亡。
而寧奕的神性,則是自內而外,一次次的鞭捶,隨著境界的攀升,神池神性的注入越來越多,這具身軀流淌在骨子裡的「神霞」,便越來越多。
柳十一在長陵與寧奕比劍,在受傷之時,寧奕體內的神霞滾滾而出,癒合身軀,這種情況在目前的境界還極其罕見。
寧奕曾經想過……若是有朝一日得證大道,時時刻刻有神霞護道,哪怕受了瀕死重傷,亦可以在頃刻之間蒸騰神霞,重鑄體魄。
真到了那等境界,似乎與所謂的不朽相比,也沒什麼區別了。
鏢局的馬棚里拴著駿馬,看起來都是一副高大壯碩的模樣,柳十一估計寧奕這廝的兜里揣著不少「金葉子」,只要不是鏢局急用的馬,都可以出手買下來。
鏢局辛辛苦苦走一趟鏢才能賺到的銀子,遇上有錢主,賣幾匹馬就能賺到,自然也不會跟自己過不去。
柳十一腦海里推演著劍譜,不知不覺,走了好一會。
這一路走過來,竟沒做絲毫停留。
快要走到陽平城盡頭。
他疑惑道:「都看不上?」
柳十一的這句話,只得到了一個回應。
「悟你的劍去。」
柳十一乖乖繼續悟劍去了,對他而言,在陽平城,在天都城,在劍湖宮,在灕江船頭,都沒有區別……他能夠隨時隨地進入悟劍的狀態。
這個劍痴,自然不會明白。
凡事都要挑挑揀揀,看完一遍再做最後打算的寧奕,對於「買馬」的這件事情,有一種異常的執著。
在西嶺,境外,有一句不知哪個朝代流傳下來的古話。
「馬是男人的第二個妻子。」
正如柳十一猜測的那樣,寧奕的腰囊里有很多銀子。
寧奕修行之後,就很少用到銀子。
而現在他可以用到了。
他要買三匹最好的馬。
裴煩丫頭記得,小時候,半睡半醒的某個夜晚,迷迷糊糊聽到過某人,站起身子,在廟裡碎碎念著,於菩薩像前小心翼翼點了一小截香火,然後迅速掐滅。
許了一個願。
能攢很多很多的錢,買一匹很好很好的良駒。
然後就送裴丫頭回家。
二人一騎走天涯。
裴靈素神情恍惚。
那時腰間無劍,胯下無馬。
如今腰間有世間最鋒利的「細雪」。
那時無家。
如今……
丫頭輕聲在心底默念道:「此心安處是吾鄉。」
……
……
寧奕停在了一座鏢局門前。
泛黃的古舊牌匾。
陽平城入城的第一家鏢局,也是原路離城的最後一家。
他停在這裡,並不是因為走到了盡頭,而是因為恰好走到了盡頭。
他也看中了自己想要看中的馬。
大旗飄搖。
上書四個大字。
「志成鏢局」,有志者,事竟成,這句話實在有些爛大街了,這一路上的鏢局,可能是因為年代久遠的原因……名字都是一般俗氣,如果讓某位飽讀詩書的儒客來開,可能會起個諸如「龍門」的驚艷名字。
就像是諸多名如「河洛」,「悅來」這樣聽起來還算悅耳的客棧名字,多半是由「精打細算」的掌柜來起,這類多是讀過書的秀才,如果讓某位不懂書墨道理的武夫來起,很有可能就會起一個類似「同福」這樣的通俗之名。
劍痴柳十一,瞳孔里的光彩緩慢聚焦。
他看到了一副很難理解的場景。
寧奕盯著某匹既不高大,也不壯碩,看起來就像是一頭瘦驢的赤紅色小馬駒,眼神炯炯,神情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