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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在心湖落下。
四面八方的劍氣,驟然而起。
這股劍氣的強大,完全是一種境界上的碾壓,不講道理的壓迫過來,使得寧奕細雪劍身里的劍意都無法順暢流淌。
不是一個層面上的壓制。
劍氣席捲而起,如龍捲一般,山石搖曳。
兩人置身於風暴的最中央。
被鎖在洞天之下的胤君,微笑問道:「二位臨死之前,還有什麼手段?」
劍氣中心,氣息都幾近凝固。
難以呼吸。
寧奕攥攏細雪,神情陰沉,準備竭盡全力遞出一劍。
丫頭的小手,輕輕拽住了他的衣袖。
寧奕怔了怔。
他看到裴煩對著自己搖了搖頭。
就像是在西嶺時候的那樣,那股眼神里的意味,寧奕再清楚不過。
寧奕鬆開了攥劍的那隻手。
裴煩一隻手,輕輕按在眉心的大紅棗印記上。
兩人的三尺之內,憑空生出了第一抹劍氣。
接著便是第二抹,第三抹,這一道道劍氣,毫無來源,從丫頭的眉心掠出,懸停在三尺之內,像是一條截取抽來的河流,匯聚在一起,頓時洶湧澎湃,大江大河波瀾壯闊,隱約沸騰。
此時仍在蓄勢。
被鎖鏈囚壓的入魔胤君,神情已有不對。
他皺起眉頭,一抹神念催動,一柄古劍疾射而出,奔著裴煩的眉心掠去——
丫頭閉上雙眼,眉心大紅之色頃刻渲染開來。
劍氣平鋪三尺之內,那柄射來的古劍,劍尖撞在劍氣屏障上,瞬間支離破碎,整截劍身撞成了虛無,灰飛煙滅。
不僅僅劍身化為飛灰,就連劍器鞘中,胤君蘊含的劍意,都在撞上的那一瞬間,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冰雪消融。
「這是什麼?」
入魔的胤君,眼神頓時變了。
裴靈素只是後境劍修,憑什麼能抵抗自己星君境界的劍氣!
這是憑什麼?!
枯瘦男人的面色陰沉下來,當下不再猶豫,猛地壓掌。
漫天劍器,瞬間狂舞而下!
噼里啪啦的劍器爆鳴,在寧奕和丫頭的頭頂綻放開來,劍器破碎的剎那,像是古老的藝術品,得到了最終的解脫——塵歸塵,土歸土,一蓬蓬的煙霧,柔和地回到了這座洞天的懷抱當中,至於其中蘊藏著的星君殺念,則是在「劍藏」屏障的碰撞當中,全然崩潰,支離瓦解,所到之處,未有鮮血,濺出一片一片的紅霧。
丫頭閉上了雙眼。
她腦海里一片空白,卻不曾覺得寒冷。
始終溫暖,四季如春。
眼前似乎有一道紅色的影子。
她心湖裡泛起一幕一幕的畫面,那道紅色的影子,與眉心的那枚大紅棗印記,一模一樣,帶給自己溫暖。
她好像看到了那個男人的面容,對自己笑,逗自己玩。
自己幼年時候,奶聲奶氣的聲音,緩慢蕩漾開來。
「爹。」
劍器破碎,古鞘飛灰,殺念蕩漾,紅霧瀰漫。
寧奕怔怔看著眼前的一幕,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座洞天裡,看到這副景象。
紅霧之中,緩慢凝聚出一尊衣衫古樸的中年男人。
看不清面容。
也無法探知身上的氣息。
紅衫中年男人出現的那一剎,整座洞天都搖曳起來,地動天搖。
胤君不敢置信,面色蒼白。
他尖聲驚駭道:「裴旻!你還沒死,怎麼可能!」
裴旻!
裴旻!
寧奕心湖裡掀起滔天大浪。
劍器近的聲音木然傳來:「不是本尊,人死如燈滅,只是一抹神念猶存,庇護丫頭而已。用一次少一次。」
聽到這句話,寧奕的神情才稍稍平緩。
他看著身旁的女孩,丫頭閉著雙眼,淚水潸潸而下,一隻手按在眉心,紅光搖曳,也不知道是看見了什麼。
胤君的聲音剛剛落下,漫天飛劍,再也不受控制,直接崩碎開來。
裴旻大人的身形,一般羽化,看不真切,懸浮在兩人的面前。
他只是一道殘念,牽掛著丫頭,放不下,於是便不曾消散。
裴旻大人留下劍藏,要庇佑自己的女兒一生平安。
他便將自己的一縷劍意,寄託其中。
此時此刻,顯化而出。
紅衫男人的目光,望著鎖在洞天裡的枯瘦身形,眼神裡帶著一絲失望。
「胤柔。」
裴旻直呼胤君名字,他的聲音聽起來並不威嚴,更像是一個教書先生。
他很是惋惜的說了四個字。
「你入魔了。」
胤柔,你入魔了。
這句話落在心裡,倒有些好笑。
枯瘦男人笑出聲來,他的額心升起一陣陣黑霧,看到紅衫男人的出現,神情並沒有緊張,反倒有三分釋然。
胤君盯著自己生前最為敬重的「將軍」,三四個呼吸之後,便發現這只不過是一道殘影。
於是一整張臉逐漸被黑氣腐蝕的胤君,一字一句嘲笑道:「我若不入魔,早就死了,大將軍,我不想死,可你能救我嗎?」
「北境大將軍府,天都血夜之後被清洗,我胤柔做錯了什麼?要被鎮壓在這陽平洞天裡,永世見不得天日?我這些兄弟們又做錯了什麼?」胤君的聲音,字字誅心,他盯著那襲紅衫,緩慢道:「我有的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