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頁
這是徐姑娘喝過的。
他緩緩扭頭,看到了忍俊不禁的一幕,此時此刻,徐清焰還十分聽話的閉著雙眼,神情擔憂,與寧奕五指交扣,掌心相抵,滲出汗來,想來是相當緊張。
寧奕輕輕鬆了一口氣,動作緩慢,伸出將茶放回桌上。
幸好沒有看見。
風氣在雅間裡游掠,吹動徐姑娘的鬢角,帷帽面紗隨之一同搖曳。
在只有兩人的空間裡,女孩緊張的聲音輕輕傳來。
「寧奕先生,我可以睜眼了嗎?」
「再等等!」
寧奕手忙腳亂,輕輕將茶盞放在桌案上,然後拍了拍落在自己身上衣袍的灰塵,輕咳道:「可以了。」
徐清焰緩緩睜眼。
明眸善睞,波光搖曳。
即便隔著一層面紗。
依然令人心神蕩漾。
寧奕心底輕嘆一聲,徐清焰啊徐清焰,禍水啊禍水。
這的確是天底下最好看的面容,沒有之一。
他鬆開了女孩搭在自己掌心的那隻手,輕聲道:「已經殺了,對面的場面有些血腥,還是不要多看為妙。」
徐清焰點了點頭,輕輕嗯了一聲。
她的掌心出了很多的汗。
寧奕本以為是因為害怕,恐懼,厭惡。
但其實並不是。
徐清焰吐出一口氣,胸膛不斷起伏,她兩隻手端起自己的茶盞,瓷杯的表面還殘留著寧奕的溫度,所以摸起來暖暖的,此刻的茶舍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女孩大腦也有些空白,下意識屈起雙膝,蹲在椅上,環抱雙臂,一口一口抿著茶水。
她努力讓自己笑得很輕鬆,壓低聲音道:「先生剛剛的那一劍,用了我的『神性』?」
寧奕以眼神示意徐姑娘,雅間內的聲音不會傳出,大可以放開聲音說話。
他無奈點頭道:「是。」
徐清焰的神情里,竟然多出了三分歡愉,她吐出鬱氣,輕快道:「那先生今日出劍殺人,也有清焰幫忙出的一份力了?」
寧奕眼神古怪,他點頭道:「若無神性,不可能如此輕鬆擊殺……所以,真要按功勞來算,這些都是你的功勞。」
徐清焰低眉笑道:「清焰不要功勞的……先生做事,清焰幫到些許就好,如今心裡,甚是歡喜。」
……
……
春風茶舍,一片寂靜。
郁歡的御火之術,炸得舍內一片通紅,大紅燈籠內外皆燃,火勢越繚越大。
但是寧奕的「一劍風雷」遞出之後,整座茶舍,先明後暗。
所有火焰,齊齊熄滅。
像是有神靈站在高山之巔,一口長氣吹滅大火,如今的茶舍四壁,還滾動著陰惻惻的寒風,吹人入骨,涼至骨髓。
茶舍的石壁,凹坑之中,仍然不斷有雷霆的噼里啪啦聲音。
細密的雷霆弧光,在「龐山」的身軀上炸響,遊走。
其實這一劍,寧奕也只是隨心遞出,他的本命劍心,如今還處在摸索階段,風雷之意滾滾裹挾在這一劍上,純屬是個巧合,如果重新再來一次,或許會變成單純的某道劍意,類似於冰凍或者火焰灼燒,全都是靠天收的運氣……萬一遞出的劍意,是龐山所不懼怕的某道領域,那麼寧奕蓄勢已久的一劍遞出,很有可能鑿不死這位「巨靈宗武夫」,後面的事情,還有一些麻煩。
郁歡有些不敢相信。
以那道神念的年輕程度,很有可能是如今四境的年輕一輩,諸多聖山聖子也不過是九境,最難纏的戰鬥,公認是與煉體修行者肉身廝殺,動輒要打上數百個回合,對方皮糙肉厚,往往要陷入氣機角力之爭,譬如剛剛的自己……一旦稍有不慎,就可能會被煉體修士一拳砸死。
那個「年輕人」的修為尚不可知。
一劍鑿死那個龐姓持令使者,這件事情,越看越覺得像是天方夜譚。
風雷劍意?
這是何方神聖?
郁歡拱了拱手,對著雅間方向,面色鄭重,一字一句沙啞道:「先生,多謝!」
寧奕沒有回應。
他只是淡淡道:「今日之事,與我無關,郁大人切記。」
郁歡笑道:「自然記得……」
說到一半,老人的神情便變得有些古怪。
茶舍的門口,傾開了一線光芒,被人打開了一條縫隙。
吱呀的破碎木門,龐山入內之後,不忘貼上一張東境的「屏氣符」,外界看不見內里發生什麼,如今那張符籙被人撕下又貼上。
來者是兩人,一男一女,男人手中拎著兩樣物事。
一盞是他最喜歡的紅燈籠。
另外一樣,被他放下,骨碌碌在地上滾動,路上碰到了一些冥火猶存的木柴,忽然一下死灰復燃,火光喧囂一剎,接著湮滅成灰燼。
那是一顆人頭。
年輕男人輕柔說道:「先生在我茶舍里喝茶,這就急著要走了?」
寧奕眯起雙眼。
他一道神念探出,竟然無法探測對方深淺。
那人嘆氣說道:「還沒來得及感謝先生出手搭救。」
寧奕平靜道:「大老闆?」
聽其聲音,不是西境的那位,應該也與西境無關。
「算不上大老闆,只是天都城下一介草民,喜歡喝喝酒,泡泡茶,手裡有些閒錢,於是開了一家茶館,一座酒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