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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十一從來不覺得,陣法與符籙之道,能夠與劍道一較高下。

  可是裴煩顛覆了他的想法。

  一張又一張的符籙,就懸停在羅剎古城盡頭,以那尊即將破開繭殼的「羅剎女」為中心,三百六十周天,每一張符籙,彼此之間似乎都生出了感應。

  此刻雨水連點成線,勾勒出一副模糊的輪廓。

  像是置身星空之下,每一張符籙,都是一顆黯淡的星辰。

  寧奕讓他不要引動劍氣。

  柳十一深吸一口氣,將長氣抱攏在懷中。

  ……

  ……

  「寧奕……我早該猜到的。」

  蓑衣輕顫,泰山王伸出一隻手,以手背緩慢擦拭唇角,擦出了一抹猩紅。

  這是鮮血,卻不是自己的鮮血,也不是柳十一的鮮血。

  泰山王盯著從黑暗之中緩慢走出來的少年郎,目光凝聚在寧奕腰間的那柄油紙傘上。

  「能夠感應到平等王棲身之所的,這座天下,沒有幾人。」他的唇角開裂,似乎愈發嚴重,陰惻惻道:「你早就來到了這裡,布下這座陣法,引我上鉤?」

  寧奕看著斗笠下露出一半的面容。

  他輕嘆一口氣,幽幽說道:「地府中人,五湖四海,看這位的樣子,應該是來自東境了。」

  泰山王怔了怔。

  「食人心肺,剝其口舌,吞其肝臟。」寧奕一隻手按在油紙傘上,緩慢道:「九境巔峰,坐在地府第七殿的位子,地府第七殿的名聲很大,韓約栽培你應該也花費了不小的力氣,體魄和修為都是上乘……可惜,如果你是貨真價實的第十境,應該就有資格躋身東境琉璃盞之中的最上層,那個時候,你就不會問出如今的這個問題。」

  泰山王蹙起眉頭。

  「一個不久前發生的無趣故事,對如今的你來說沒有什麼意義,所以你沒有必須要知道它的必要。」寧奕微笑說道:「你大概只需要知道,你的主子在這裡被打了一頓,於是引起了我的注意。」

  「這個地方實在是個風水寶地,煞氣夠濃郁,如果我有一天,要給那些遠道而來的『親朋好友』一個驚喜,那麼天都城郊的羅剎城,會是首選。」

  說到這裡,寧奕環顧一圈,語氣有些惋惜,道:「可惜,平等王沒什麼本事,就是會選地方,偏偏選在這裡打架,這一架把羅剎城打塌了……丫頭說的殺力很強的陣法,也只能當做一個殘缺品來處置了。」

  「你……什麼意思?」

  泰山王皺起眉頭。

  「柳十一來打架,我來處理後事。」寧奕乾淨利落說道:「處理後事的流程大概是……埋掉平等王的屍體,還有後續追來的麻煩,比如說你。」

  泰山王眯起雙眼,他的斗笠開始震顫。

  目光越過那座羅剎女古雕,望向懸在自己頭頂,將這一方小天地都攏住的漫天符籙。

  「這座斗笠挺眼熟的,我前不久剛剛跟一個戴斗笠的傢伙打過一場。」寧奕望著泰山王,笑道:「如果不是陣法,我恐怕會在一個照面就被打得趴下。」

  「不過你距離他差得有點遠,就算不用陣法,我也能好好教育一下你。」站在泰山王面前的少年,臉上儘是平靜和淡定。

  寧奕一路走來,已經經歷了諸多戰鬥。

  青山府邸,紅山高原,長陵山下,再到與曹燃的那一架。

  他腦海里,閃過了不下十種的對戰策略。

  對方是東境出身的鬼修,單單是引雷,就可以分為,直接以雷法符籙轟擊,間接以劍氣引動穹頂大雨和落雷。

  刀劍廝殺,對捉博弈,既分高下,也分生死。

  站在寧奕不遠處的泰山王,面色陰鷙,他的嘴唇兩側,忽然向左右兩邊裂開,面頰上傳來了一陣經脈崩碎的聲音,一根根的猩紅血絲,像是縫合在嘴唇上的針線,此刻崩離開來,猩紅如小蛇,搖曳不止。

  他緩慢揚起頭來,一張大嘴,喉嚨里涌動著濃稠的粘液。

  「噗通」一聲,一顆光頭從他的嘴中迸了出來,落在地上,噠噠噠滾動,圍繞著他的腳邊,漆黑的粘液落地即散,化為裊裊黑煙。

  「噗通」「噗通」「噗通」……

  連續七八顆頭顱,都從他的口中吐出,這個魁梧壯碩的蓑衣男人,原本健碩鼓脹的胸膛,此刻凹陷癟了下去,連續吐出了這七八顆人頭,整個人的精氣神似乎都被抽乾,變成了一個佝僂腰背的老人。

  後續落地的八顆,加上先前的一顆,一共九顆,在地上彈跳數下,掀起了淡淡的風氣,雨水洗淨之後,這幾顆光頭再次跳起之後,落地之時,發出了沉悶的一身「咚」聲,像是敲鼓,緊接著便再無聲息,落地之後沒有再跳起,像是被地面粘粘。

  光溜溜的頭顱,忽然睜開雙眸。

  原本還算是清秀的人面,睜開了九雙漆黑的眼眶,裡面什麼都沒有。

  泰山王幽幽吐出一口濁氣來。

  他一隻手抬起,擱在笠帽上,緩慢摘起那頂斗笠,擲在地上,還未落地,就被雨絲和狂風吹散,化為飛絮,更像是在雨水之中自行燃起。

  他的眼中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下巴已經脫臼,斷開的猩紅血絲,單薄連接著半塊下巴,像是牽線木偶,他對著寧奕,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

  寧奕看著那根猩紅如蛇,前端開叉的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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