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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這樣子,竟然還有七分頹態。

  寧奕想到自己與聲聲慢的上一次見面,是在自在湖畔,這位大君子邀請自己同行一段距離,欲言又止,最終只是草草問了兩個問題,就此分別。

  他攏了攏袖袍,望向藏劍山上,劍氣流轉,風雲聚變,山上的水月,恐怕真的掙開一線,即將破入星君境界。

  寧奕看著江眠楓,道:「這酒當真能消愁?」

  琴君一隻手拎著酒壺,壺口向下,已經滴不出酒液,她自嘲笑道:「不能,酒只能讓人醉倒,無論如何酩酊大醉,總還有醒過來的時候。」

  丫頭看著江眠楓,覺得這個女子的眼神里,竟然有一絲灰暗的絕望。

  究竟是何事,竟然讓她頹廢至此?

  「寧奕先生從不喝酒?」

  「喝的。」寧奕平地坐下,看著琴君,平靜說道:「從不會醉。」

  聲聲慢笑了笑,道:「那是你的酒次。」

  她頓了頓,道:「寧奕先生,上次在自在湖畔,有幸得見天人一劍,不知今日,可否賜教一二?」

  ……

  ……

  藏劍山頂。

  竹樓屋閣,門戶大開,劍氣倒射,氣沖斗牛。

  如穹頂一般湛藍色的道袍,被氣勁撐得圓鼓,木髻拴著長發,女子的面容安靜而又淡然,雙手搭了一個圓,擱放在膝蓋前。

  她的膝蓋上,隔著一把古樸紅傘,落了許多灰塵,看樣子已經有了很久的年份。

  面容無悲也無喜。

  水月沒有睜眼,輕聲喃喃道:「你來了啊。」

  墨色的影子,在地面流淌,緩慢凝聚,蘇幕遮站在水月的背後,這已是涅槃境界大能的手段,破開星君境界,是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容不得有絲毫的打擾和出錯,蘇幕遮來到此地,布下陣法,親身為水月護法。

  蘇幕遮的聲音帶著一絲猶豫,咬牙提醒道:「水月,不可有雜念。」

  水月的頭頂,已經有兩顆命星凝聚而出。

  第一顆本命星辰,出自於劍器近一脈的修行功法。

  第二顆伴生星辰,已經凝聚有十年之久。

  她與那個人斷去聯繫,也有十年之久。

  第三顆星辰,只有一道虛影,而且此時隱隱約約有破碎的痕跡。

  若是命星凝聚失敗,輕則道法破碎,終生止步此境。

  重則經脈全毀,跌境不止。

  更嚴重的,星辰破碎,就此隕落。

  越往上凝聚星辰,便越是困難。

  凝聚出三顆星辰,便修得命星境界大圓滿,成就星君之位!

  水月如今正在凝聚第三顆命星,這本是一個「一氣呵成」的事情,可是她卻遲遲不願向前邁進,這些年來,她壓抑著自己的修行境界,久久不去嘗試破境。

  書院之爭,她解開了那道桎梏,於是便壓不住了。

  蘇幕遮知道,水月一直有心愿未了,遺憾未解。

  但其實在蜀山小霜山下,這些塵緣舊事,已經算是以一種「圓滿」的方式,落定了結局。

  徐藏已死。

  水月閉上雙眼,她腦海里迴蕩的,卻是自己與那個男人見面相識的場景。

  天都城郊,小雨微涼。

  自己初入世俗。

  有人問自己需不需要一把紙傘避雨。

  那個年輕男人,微微彎腰的那一刻,兩人對視,劍眉入鬢,鳳眼生威。

  風聲雨聲,都在腦後,那個男人說的所有的話,都被水月忘記了。

  只有最後一句話。

  「我叫徐藏,藏劍的藏,躲在傘下,躲在我背後。」

  水月接過了那柄油紙傘。

  徐藏站在了她的面前。

  再往前,是來自大隋五湖四海的修行者,也是挑戰者。

  她本以為這些人是奔著自己來的,白鹿洞書院處在時運最差的時代,府主蘇幕遮只是星君境界,被三大書院打壓已久,底蘊淺薄,偏偏名聲極大,若是可以擊敗白鹿洞書院劍器近一脈的傳承者,便可以名揚四方。

  彼時,徐藏還未出名。

  那一日後,徐藏便出名了。

  一柄鐵劍,打殺了同階所有修行者,直登星辰榜,與扶搖週遊齊名。

  後來水月才知道,那柄鐵劍,就只是一把普通的鐵劍,神兵利器之所以鋒利,是因為主人劍氣強盛,無可匹敵。

  那柄鐵劍很普通。

  自己接過的那柄油紙傘,卻不普通。

  那是一把真正的名劍,真名為細雪,是徐藏最重要的東西。

  她忘不掉那一日的場景,也忘不掉徐藏。

  她拼命修行劍氣,一路擊敗諸多敵手,登上了星辰榜,當年的大隋,諸多天才橫出,蓮花閣的袁淳先生,把她排在星辰榜第八。

  那時候的天都,傳得沸沸揚揚,說白鹿洞水月與徐藏很是相配,兩人同修劍氣,又是星辰榜上赫赫有名的年輕天才。

  他們只見過一面。

  卻有人說,徐藏已和一人私定了終生,那人正是水月。

  水月不關心那些謠言,她只關心徐藏的態度。

  那時候……徐藏並沒有否認。

  於是她滿心歡喜,做了一把與細雪相配的紅色油紙傘,還沒有來得及送出去。

  她第二次看到細雪的時候。

  她看到了擠在那把油紙傘下的徐藏。

  還有他懷中的聶紅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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