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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觀長陵石碑,並非是他的本意,而是他的劍道不方便參悟長陵石碑……以柳十一冷冰冰的性格,能夠好心說出這番話,就是為了讓寧奕能夠沒有芥蒂的在長陵山路上走下去。
對於寧奕而言,能夠看到長陵諸多大劍修的劍道,來豐盈自己的意境,其實是一個十分重要的事情。
而柳十一最後的話語,意味則更簡單。
從正常的道路,登頂長陵,是一件極難的事情。
與修為和造化無關,而是與神念和意志力有關,柳十一在守山人的默允之下,將會走上那條皇權之路,而寧奕如果選擇另外一條道路……很有可能,無法登頂。
所以柳十一說的是——
若你願意登頂,那我靜等一戰。
長陵的雨勢逐漸變大。
寧奕卻收起了油紙傘。
他看著柳十一,輕聲笑道:「我很贊同你的話,在長陵山腳下,我與王異交了一次手,他的確不配當你的對手。」
收起油紙傘的寧奕,認真說道:「柳十一,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柳十一笑了。
這是柳十一今天第二次笑。
他從來沒有這樣過,劍湖宮的同門師兄弟若是看到了,必然會十分訝異,在柳十一幼年,所有人一起在劍湖宮修行練劍的時候,他便一直很嚴肅,不苟言笑的學習著每一次揮劍和歸鞘,臉上看不見喜怒哀樂。
「聽說徐藏曾經帶你來過一次劍湖宮。」
「嗯……那並不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柳十一看著寧奕,挑眉道:「那時候我在閉關,很遺憾沒有見到你……的師兄。」
柳十一頓了頓,道:「徐藏是我的偶像。」
寧奕嘆了口氣,道:「這句話我已經聽了很多遍,雖然我一直不敢相信,以那個『老男人』的行事風格,竟然會收穫如此多的擁簇,但不得不承認……他的確對大隋天下的劍修後輩,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柳十一想到了曾經為之心折的那個驚艷劍修,再想到自己與那位姓徐的劍仙終究是緣慳一面,瞳孔里的光芒有些暗淡下來。
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解和困惑,道:「徐藏這樣的男人,怎麼會如此死去?」
徐藏死的那一天,大隋天下,沒有人相信,這個男人,在前後登上兩座聖山山頂,殺死兩位星君之後,會選擇如此的方式離開人間。
寧奕搖了搖頭,勉強笑道:「可能是活得太如意了,上天也看不下去,所以要給他加一點不如意。」
柳十一沉默了很久。
他揉了揉眉心,讓自己從某種黯淡的悲傷情緒當中恢復過來。
「細雪是一把很不錯的劍……」
他聲音略微沙啞的說道:「你也是一個很不錯的主人。外面有很多聲音,那些聲音很不好聽,你不要去介意。」
寧奕在成為繼任徐藏之後的蜀山小師叔之後,那些無關的修行者,涉身在風波之外的人物,把對徐藏的憤怒,都轉移到了他的身上。
而原先那種「敢怒不敢言」的情緒,到了寧奕身上,就變成了無端的諷刺,貶低,和排擠。
長陵霧散之後,寧奕的銷聲匿跡,與各路天才的嶄露頭角,形成了鮮明對比,讓這些聲音再一度甚囂塵上。
有人已經在天都城裡,拿著當年徐藏的戰績,對寧奕好生挖苦。
外面沸沸揚揚的消息,只要走出院子,不過三五步,便可以聽見。
寧奕又怎會一點不知?
他笑了笑,渾不在意說道:「我從來只把那些話當成放屁,那些諷刺和挖苦我的人,只不過是躲在背地嚼舌頭的軟腳蝦,扭曲事實,仗著大隋鐵律,我奈何不了他們,徹頭徹尾的失敗者,何必去與他們計較?」
柳十一點了點頭。
兩人不再寒暄。
柳十一拎起長劍,走向長陵那條波瀾不驚的皇權之路。
寧奕則是背負細雪,他沒有撐傘,頭頂瓢潑大雨,走向另外一個方向。
長陵山下,霧氣搖曳,雨汽凝合。
兩條道路分岔錯開。
長陵已經無人。
只剩下一黑一白,兩位年輕劍修。
第237章 長眠之陵
林立石碑的山路階梯。
雨滴落下,濺開。
這條路很難走,諸多大人物在這裡刻碑,留下意境,透過石碑溢散而出的神念,壓迫著外來者,意志不夠堅毅的修行者,很難走遠。
寧奕收起油紙傘。
風聲吹過收攏後的傘面,發出清脆的獵獵響聲,細膩的雨水在傘劍上流淌。
大隋千百年來,諸多大師生前,在此地留下碑石。
不撐傘,是對他們的尊重。
「長陵有很多碑石。」
寧奕輕聲喃喃。
放眼望去,他眼前的霧氣裊裊散開,這裡雖然立著一塊又一塊的碑石,卻不像是墓陵那般冷清,一道又一道鮮活的神念,就盤旋在石碑上空,雨霧之中,神念擴散開來,幻化成為一道道的人影。
雙手杵劍而立的斗笠劍客。
背著古琴的窈窕女人。
披著沉重甲冑的古代大將。
背負長槍紅纓的英俊男人。
霧氣之中,寧奕恍惚間見到了諸多前輩,那些肅靜的石碑上空,似乎幻化出了曾經來過這裡的大隋英傑們,神念穿透碑石,彌散開來,在此地注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