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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連老師也無心喝茶了麼?

  太子低垂眉眼,他不知道三司的老人此刻究竟是什麼樣的態度,是坐立難安還是勝券在握,但是自從紅拂河異變之後,他已經無法在酒樓里視若不見的繼續坐下去了。

  出於自己父皇宮內的那道鐘聲,宏大而廣闊的覆蓋了整片天都的所有地域,那張壓在每個人頭頂的大隋鐵律,被他親手揭開……這意味著,引起紅拂河異動的那位「涅槃大能」,能夠全力施展,遠方的青山風雨飄搖,所有的動盪都來自於那裡,書院的鬥爭到了最後的階段,而天都的主人默認了一切的發生。

  事情開始向著自己波及。

  太子望向蓮花閣的神情,變得複雜起來。

  李白鯨和李白麟兩個人,如今都住在天都,今日書院這場鬥爭的最終結局,勢必會影響到整個大隋天下的廟堂……他無心與那兩位晚輩勾心鬥角,但未來能夠預見的「那些麻煩」,他必須要清理乾淨。

  太子不再猶豫,推開了那扇木門,踏入閣內。

  外面大雨連綿,蓮花閣里並不潮濕,老師坐在閣樓的二層,窗戶被大風吹得來回震顫,幕簾四散。

  太子合上木門。

  袁淳沒有去看他,而是倚靠在窗口,一隻手伸出窗外,金色紅色的雨珠打在他的手上,老人的面色平靜而又漠然,雷光閃逝而過,天邊一連串炸響,讓他的鬢髮鬍鬚,鍍上一層淡淡的銀白。

  「老師……」將傘面收起的太子,把傘身靠在蓮花閣的牆壁角落,淡淡的水汽氤氳散開,外面是大寒天,他卻只披了一件黑色大氅,裡面是開襟的白色輕薄紗衣,看起來輕佻而又不雅,只是此刻男人的神情,卻是十分的認真。

  他攤開手掌,掌心上是斑駁的血跡。

  太子誠懇說道:「大隋的鐵律,不應該就這麼被揭開的。」

  袁淳坐在蓮花閣的二樓,目光望著外面的大雨。

  老人身下的蒲團,被細密的雨絲打濕了方圓的三尺,但唯獨三尺之內,風吹不動,雨打不濕,整間蓮花閣的二樓,呈現一股異樣氣象。

  大隋的鐵律,限制了這座天都皇城裡……所有人的修為。

  這並非是太宗陛下留下來的敕令。

  而是初代皇帝在此地開闢城池之時,就懸掛著的最高品秩陣法,歷代以來,有無數的條框,律法,文字,束縛著每一位上位的大隋皇帝——

  不可輕易解開這張敕令!

  這道鐵律,壓在所有人的心頭,大隋千萬年,即便是當朝皇帝,也不得揭開鐵律……當然有個別的例外。

  譬如說目前這位,即便放到大隋無數歷史當中,也占據一席之地的偉大皇帝。

  當權力集中到了頂點,他便可以無視前人的規矩。事實上,太宗揭開鐵律,已經不是第一次,但從初代皇帝之後,這張交予其他人保管的鐵律敕令,沒有任何一位皇帝,能夠像如今的太宗一樣,如此肆無忌憚的觸犯而掀開。

  這張壓制了涅槃境界的鐵律……在皇帝弱小時給予了莫大的幫助,然而在他成長起來之後,反而成為了一種約束。

  初代皇帝注視著自己的子民,螻蟻也是,後代的皇帝也是。

  想要以皇權本身,親自動手掀開鐵律壓制的,那麼便會視為對於初代皇帝的挑戰。

  歷代的鐵律掌控,層層分化,皇帝只握著一部分,而最終的鑰匙,正是交予「蓮花閣」。

  自己的老師袁淳,就是如今蓮花閣的主人。

  太子來到這裡,他站在一層樓,遙望二層樓的老人。

  老人神情恍惚。

  他看著窗外的好一場大雨,自己作為皇城裡為數不多知道最終結果的人,仍然看得有些揪心。

  袁淳輕柔而沙啞說道:「陛下先前就來過了。」

  太子抿起嘴唇。

  先前……單單自己知道的,太宗近十日未出宮,久居內里,那麼老師口中的先前,究竟是多前?

  「鐵律的打開,是陛下的決議,他想要看看事情的結果……但其實他已經知道了事情的結果。」老人收回枯瘦的手掌,惘然說道:「我有時候覺得,大隋四萬里境地,無論是烈日之下,還是黑夜之中,所有發生的事情,陛下都知道。」

  太子注視著自己的老師。

  「大青山的那一戰結局落下,書院之爭的結局就會出來。」老人輕聲說道:「我本以為,陛下是想要觀摩那一戰,但現在看來,他仍然沒有離開皇宮的意思。」

  「無論是白鹿洞的『劍器近』還是應天府的『聖樂王』,他們都沒有讓陛下提起觀戰的興趣。」

  老人笑了笑,感慨道:「細細想來,的確如此啊……這座大隋天下,千年以來,無數英才輩出,但最有資格列在第一位的,就是當今的皇帝,哪怕往前推一千年,甚至往後推一千年,可能結局都是一樣的。」

  袁淳緩慢起身,合上窗戶。

  在漆黑長夜,磅礴大雨當中,蓮花閣內的一線天光就此湮滅。

  一片寂靜。

  「就連當初的裴旻,都不是陛下的對手。」老人低垂眉眼,喃喃說道:「那兩位殿下的小打小鬧,又起得了什麼作用呢?能夠擊敗陛下的,就只有陛下自己。」

  太子站在閣樓的黑暗當中。

  他聽著老人喃喃開口。

  「三司的人馬已經行動了……白鹿洞書院,皇宮,青山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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