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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紅雀落地,振翅拍地。

  寧奕抱著裴煩,落地之後,只覺得自己四肢有些酸麻,尤其是雙腿,接觸地面的一剎忍不住的打顫。

  週遊拍了拍齜牙咧嘴的少年肩膀,溫和道:「大隋三萬六千里,我等著你以後出現在星辰榜上。」

  徐藏立即反諷道:「那個榜有什麼意義?你當年不還是排在那個瘋女人的後面?」

  週遊微笑道:「排第一的,成了珞珈山的小山主;排第二的,手握道宗紫霄宮,排在第三的現在在哪裡,姓誰名甚?」

  徐藏冷笑一聲,不再說話。

  週遊望著徐藏,終於誠懇開口:「徐藏,你要以殺證道,可十年了,你難道不知道你要殺誰?裴家滅了,心愛的女子也死了,你要殺的,難道是那些讓你每日奔波,害得跌境不止的螻蟻麼?」

  「當年殺上聖山,你只殺能殺之人。殺到自己命星不堪重負,破碎裂開,跌境不止。」週遊挑起眉頭,平靜道:「好殺善殺之道,並不是濫殺無辜。你說你自在逍遙,明知自己頭頂有山所壓,畏懼劍斷,繞道而行,這難道不是一種逃避?」

  「細雪在道宗放了十年,現在開始,它重新回到你的手上了。」週遊輕聲道:「我和珞珈山的那個女人終有一戰,那一天應該不會太晚,我不會畏懼死亡。在這之前,如果有一天你拔劍了,無論對方是誰,是大隋的皇室,還是任何一座聖山,拔劍之後,死了我會替你收屍,然後替你報仇。」

  「我要去哪裡,殺什麼人,做什麼事,這些……不需要你提醒我。」

  徐藏頓了頓,面無表情道:「如果我活下來了呢。」

  週遊微笑道:「你覺得你能活下來嗎?」

  徐藏抱著細雪,側頭道:「無論如何,那人一定會死,不需要你替我報仇。」

  週遊柔和道:「但願如此。」

  年輕道士登上鳥背,那隻紅雀親昵蹭了蹭裴煩的臉蛋兒,高昂叫了一聲,倏忽振翅,寧奕看到那隻紅雀的眼中,有著一抹通人的神色。

  週遊天下,不復回頭。

  裴煩感慨道:「這才是神仙氣派,高人景象啊……」

  徐藏沒好氣道:「這才多久,就胳膊肘往外拐了?」

  丫頭咕噥道:「人家確實比你帥,也比你瀟灑嘛……」

  徐藏呸了一聲,抱著細雪一瘸一拐向前走去。

  裴煩在菩薩廟塌的時候受了一些傷,寧奕心疼,背著丫頭,落地之後有些不適應,同樣一瘸一拐地快步追了上去。

  「前輩,這十年……」

  徐藏知道身後那兩人有一堆話想問。

  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沒好氣道:「十年?你們怎麼不讓我從大隋開國皇帝在北境對抗妖族開始講?」

  寧奕乾笑一聲。

  趕路的男人頓了頓,聲音有些干啞。

  「這是一個漫長的故事。」

  第14章 一個漫長的故事(下)

  「我六歲那年,裴旻把我領回了將軍府,夫人和將軍待我不薄,他們養我成人,教我劍術,送我去了蜀山。」

  「將軍府里,裴旻教我劍術,上了蜀山,趙蕤教我道術。」

  說到這裡,男人頓了頓:「我六歲練劍,十六歲那年入了蜀山,在山上跟隨趙蕤入道修行,天上星辰數以百萬,我一顆也瞧不上,蜀山道法沉積如山,我一本也不想念。所以他們說我離經叛道,不守規矩,我只當他們是在放屁,向來也懶得理睬。」

  「我目中無人,更沒有規矩。」徐藏聲音漠然,道:「我的劍是直的,道理也是直的,行走天下,道德仁義在我頭頂,星辰境界在我腳下。蜀山草廬的那些人,我看不慣,明明不懂,卻說懂了,明明懂了,卻裝作不懂。」

  「不是一路人,自然走不到一路去。我破前三境的時候,用了整整四年,有些人嘲笑我沒有天資,草廬里的那幫庸才,自然不會知道,拿到心法的第一天,我就看到了頭頂的那片星空。沒有破境的那四年,我只是在挑選一顆能看得上的星辰罷了。」

  「入蜀山前,裴旻親自送我過來,說我是繼他之後的大隋劍仙,整個蜀山翹首以盼,給我最好的資源,除了趙蕤,他們都不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

  徐藏輕描淡寫道:「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看那些聖人,在書中自顧自說著天大地大禮數最大的道理。所以蜀山那些老人送來的心法,經文,我一部也沒有看。我只看了《劍經》……那本書,沒有裴旻寫得好。」

  他瞥了一眼寧奕,道:「這是一個壞習慣,不要學我。」

  「後來我破開前三境,趙蕤把他的細雪送給了我。」徐藏說到這裡,目光緩慢挪移,望向懸掛在自己床頭的黑布長條之上。

  屋子裡火光搖曳,門窗緊閉,外面冷風如刀,咚咚敲打。

  這是大隋邊境一家普通的客棧。

  「後來我把蜀山的道藏重新讀了一遍。」徐藏感慨道:「我發現當年不讀書的選擇真是……太對了,那些書寫得又爛又無趣。靜下性子看了整整半年,挑出來的,唯一一本喜歡的,竟然是趙蕤寫的反經。」

  反經……

  寧奕覺得有些好笑。

  徐藏也笑了笑,換了個姿勢,半仰著躺在榻上,道:「後來趙蕤死了,壽終正寢,或許是得道成仙?他是個道士,跟週遊差不太多,但他不喜歡殺人,他的那本反經里寫的,就是他想活,最後卻沒活成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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