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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活下來了。」
寧奕對著七卷天書開口,聲音沙啞:「而你們……粉碎了?」
這是無法理解,更無法相信的未來。
寧奕喃喃道:「若是我此刻回溯光陰長河,取回滅字卷……集齊八卷天書,難道也無法阻止終末讖言嗎?」
念頭落下。
「山。」
寧奕當即屈起兩根手指,輕輕點出,列陣之中,盪出一聲長鳴,山字卷飛掠出陣,融入寧奕眉心三叉戟火焰之中。
「離。」
「時。」
「空。」
「生。」
「命……」
每一卷天書的撞入,都使寧奕身上氣息,增漲一截,神火與天書,在此刻完美融合,寧奕體悟到了前所未有的道境。
山字卷,意味著合攏,吸納。離字卷,意味著分離,切割。
白帝和龍皇,視執劍者天書之為不朽之傳承,因為每一卷天書,都象徵著一條通向終點的至道。
在星君境,寧奕身負天書,其實相當於是暴殄天物。
他根本無法真正感受到……每一卷天書,對於通向「極限終點」的意義。
此刻,水到渠成。
而當命字卷撞入寧奕神海中的那一刻。
似乎有什麼東西,發生了不可思議的變化——
「轟」的一聲!
寧奕逐漸開始理解一切……
最直觀的體現就是,當他挪首,身旁石化的謫仙,竟然發出咔嚓咔嚓的破裂聲音,石屑破碎,光羽紛飛。
寧奕知道,這一切,都只是幻象。
但這卻又不是幻象。
洛長生「活」了過來,眺望遠方,緩緩問道:「你……都看到了?」
寧奕點頭。
洛長生又問道:「真的都看到了嗎?」
這一次,他不再望向歸鄉的過去,而是望向未來。
寧奕怔了怔。
「看來……你還沒有看到,你還沒有想明白……」
洛長生頓了頓,柔聲道:「譬如,哪裡是光陰長河的終點?」
而此刻,寧奕腦海里躍入的第一個問題是,在失去時間意義之後……
光陰長河,真的有所謂的終點嗎?
洛長生凝視著寧奕的雙眼,指引般的,說出了最開始的那句話。
「光陰長河是連續的,不間斷的……」
而寧奕,也在這一刻悟到了。
他喃喃道:「或許,在這條長河上,可以找到其他的『參照物』。」
洛長生開心地笑了。
謫仙又開口道:「改變命運,要用最簡單,最粗暴的方式。」
他認真凝視著寧奕的眼睛。
命運,不可言說。
命運,早已言說。
「大墟……要有光。」
大墟……要有光。
寧奕恍若隔世。
他緩緩挪首,四周的一切都重歸寂靜,黑暗中散發著微弱的光芒。
鯤魚背上,李白桃杵劍而立,謫仙望著歸鄉方向微笑。
……他仍是一尊石雕。
寧奕深深吸了一口氣。
他望向自己伸出的那隻手,五根手指,懸停在最後那捲,尚未被自己融化的因果卷前。
「呼……」
寧奕釋然地笑了。
他做了一個決定。
而在這個決定落下,這個念頭抵達的剎那。
他抬起頭。
「轟隆隆——」
頭頂毫無預兆響起震耳欲聾的破碎之音!
一片巨大的陰翳,長嘯著撞破寂滅的光陰長河。
寧奕臉上沒有絲毫意外神情,反而無比平靜。
他輕聲笑道:「你……來了啊……」
……
……
「咚」的一聲!
沉悶如敲鼓。
但敲的,卻是血肉之鼓。
北境長城,天外天,一座巨大黑色華蓋陣法,籠罩而下。
龍袍白亘端坐在一尊黑龍皇座之上,高高在上,俯瞰萬物生靈。
在他背後,一雙金燦羽翅緩緩扇動,席捲湮滅之風,一枚枚翎羽不斷自金翅中脫落,列陣在男人面前,仿佛一柄柄鋒銳劍器,可供他挑選。
白帝神情平靜,宛若看戲。
他輕輕彈指,一縷金芒掠出——
「嗡」的一聲!
翎羽飛劍瞬間破空而去。
黃沙陣陣,濺起一蓬鮮血。
金燦的血液,翻滾在沙塵之中,顆粒飽滿,宛如一顆顆舍利佛珠,散落而下,不斷彈跳,卻不曾融於塵土。
一道乾枯身影,盤坐在黃沙之中。
披在肩頭的青衫早已震碎成齏粉,座下蓮花更是四分五裂。
金剛佛骨,裂縫之中,密密麻麻插滿翎羽。
雲雀……像是一個刺蝟。
不斷有滾燙的金燦佛血,自傷口中滲出,聚少成多,潺潺而下,最終覆蓋渾身。
佛血乾涸之後凝固成痂,像是一件金色的盔甲。
這件「金甲」……纏繞血氣,觸目驚心。
原本懸浮於雲雀背後的那尊巨大地藏菩薩法相,仍然巍峨,仍然手持佛杵,鎮守八方,但虛幻到只剩一縷淺淡煙氣,帶上了七分死戰悲涼,看上去……隨時可能破滅。
僧人沐浴鮮血,閉著雙目,雙手顫抖,緩緩合十。
「一萬七千四百零八……」
一枚翎羽,是為一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