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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衫童子面色陡然蒼白,他重新盯住雲雀,猶如見鬼一般,背後開始滲出冷汗,直至此刻他才明白,眼前這面相溫和的青衫小僧,哪裡是什麼慈悲菩薩?
這分明是比厲鬼還要可怕的凶神!
摧魂幡被雲雀攥入手中。
他神情平靜,以地藏菩薩法相,將大幡拔離之後,伸出四枚手掌,緩慢按住這杆不斷震顫的幡旗。
遠方天外天陣紋之內,懸劍立於壁外的千觴君,神情陡然舒緩下來。
他看不清戰局……但是卻能感受到,原先那一波一波,不分晝夜,不斷通過震盪穿透陣紋,侵入長城的魂音,終於消弭了。
而在這一刻。
千觴君做出了一個違背師兄意願的命令。
他猛地挪首,對同樣懸劍在外的裴靈素點了點頭,示意丫頭在此刻開始,便可以帶領諸陣紋師,開始外壁的修築——
這是雲雀以生命為代價,為北境長城所爭取到的安寧時間。
內壁的工程,隨時可以修補。
而外壁則不一樣。
將近兩千位的陣紋師——這個數量在天都的調遣下還在陸續增加,在千觴和裴靈素商議之後,決意讓這些陣紋師全都投入到外壁的工程之中……如果摧魂幡的魂音能夠就此停止,那麼北境長城的飛升速度,將會發生質變!
而另外一邊。
拔出摧魂幡的雲雀,神情從平靜逐漸變了。
他的眉頭緩緩立起。
那巨大地藏王菩薩的法相,也在合掌熄滅摧魂幡魂音的那一剎,變得痛苦,而且艱難。
遠方保持著半里安全距離的金烏,閉上雙眼,以心意溝通摧魂幡幡頂的神念,在大旗頂端,有一縷極暗的光華,緩緩亮起。
那是白帝所留下的殺念。
亦是……為沉淵所準備的伏殺之局。
……
……
東妖域,芥子山某座偏殿。
一處極靜樓閣之內。
樓閣之外,門戶封鎖,不見天光。
樓閣之內,則是如照大日。
白袍白亘,平靜注視著掌心的一輪「熾日」,在他面前,一座方方正正的金色端台,懸浮著一枚金燦的血球。
這具分身,乃是白帝窮盡無數法門所尋求的「血脈遷躍」之術。
妖族的力量來自於血脈,而血脈則是在代代傳承中,代代稀釋。
於是妖靈從傳承中獲得的力量,越來越弱,直至某個變異血脈的出現,重新將傳承之力帶動。
這被叫做「返祖」,越接近始祖古皇,越強大。
而白亘自身,便是一個近乎完美的皇血種。
可是……只是近乎完美,終究不是完美。
如今白亘的這具化身,已經抵達了化龍的最終一步,而在化龍之前,他曾經嘗試過,復甦遠祖。
所謂的復甦,並不是將遠祖復活,而是將大鵬鳥始祖的完美皇血,在自己身上重現。
他成功了。
而最終的產物……就在這暗無天日的樓閣內,被永遠封鎖起來。
就是這麼一尊金燦無垢的血球。
當年,白如來借了一滴始祖鮮血,重現始祖之威,可惜被寧奕斬殺,這滴始祖血,便是從血球中來。
之所以要將其封鎖,便是因為這份血脈,太過完美。
以至於……鮮血中,誕生出了神念。
那是始祖的意念。
沒有想到,這瘋狂的嘗試,竟然真的將「遠祖」復甦了,若是自己座下妖靈,得知遠祖重新活了過來……
那麼,恐怕會非常麻煩啊。
於是這枚血球,只能被鎖在樓閣中。
除了白帝,誰也打不開閣門。
此刻白帝手中捻握著虛浮的血球,他就這麼居高臨下,俯視著始祖的神念,在那金燦血球之中,游掠著無數條金燦血絲,仿佛化為了一枚袖珍的金鵬。
金鵬與白帝對視。
血球中,傳遞出低沉虛弱的魂音。
「白亘,你大逆不道……」
這聲音中,還夾雜著三分憤怒。
只是此刻的憤怒,卻顯得格外無力。
白亘眼中,沒有絲毫尊重。
他看著始祖,像是在看著一枚螻蟻。
復甦遠祖?
這簡直就是一個笑話……遠祖能比得上如今的自己麼?
「你是東妖域的恥辱……是金翅大鵬族的……」
今日的遠祖,說了格外多的侮辱之言,只是此刻的這一句,戳中了白帝的心坎。
在天外天陣紋,寧奕也說了同樣的話。
東妖域的恥辱……
白亘氣息不再穩定,他眼神陡然陰沉下來,在心頭盤旋多年,始終猶豫不決的那個主意,在此刻終於下定決心。
「咔嚓」一聲。
他抓起這枚完美的始祖血球,放入唇中,咬碎,咀嚼。
還沒來得及感受這股完美之力……身旁虛空陣紋徐徐扭曲。
那座設在摧魂幡幡頂的傳送陣紋被觸發了。
看來,有人入局了。
是時候,入殺了。
第1372章 異變
摧魂幡頂,撐開一座琉璃結界。
地藏菩薩巍峨在上。
青衫僧人合掌而立。
那一縷極暗光華,從幡頂掠出,化為一蓬漆黑煙花,在琉璃結界表面鋪開。
一縷光明,一縷黑暗,糾纏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