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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算,的確也是時候了。
張大樓主神情有些茫然。
「老師。」太子也恭恭敬敬揖了一禮,此刻的袁淳,與自己先前所見的任何時刻都不同。
上次見面,先生雖然短暫壓制住了黑暗,但依舊有些瘋癲。
此刻,老師展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清醒狀態。
「執劍者的劍意……再加上皇權,讓我能夠短暫回歸這片人間。」老先生伸出雙手,輕輕握了握,喃喃道:「我一截朽木,安安靜靜入土也就罷了,不曾想,最後的時光,還給你們帶來如此大的麻煩。」
老者望向地上,被飛劍劍意壓制的龍凰,語氣中帶著三分悲意。
「這些年……龍凰在為我分擔污穢……是麼……」
三尊分身,收徒不多。
對拜入蓮花閣座下每一人,袁淳都付出了真摯的心血。
正是因為老先生淳樸至真的性格,龍凰最終選擇犧牲性命,以此回報。
「真是一個傻孩子啊……」袁淳輕聲道:「這是我的業力,何至於你來替我承擔?」
「先生……何至於此?」
寧奕等了許久,數次欲言又止,此刻終於說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這也是太子,張君令,顧謙的疑惑。
李白鯨因為大澤戰爭將倒,為了逆轉局勢,力挽狂瀾,選擇躲入黑暗,借用力量。
這,可以理解。
堂堂大隋國師,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何至於犧牲意氣和理想,做出這等選擇?
「這其實……是一個很簡單的故事。」袁淳扶著石壁,緩緩站起身來,他嘴唇乾枯,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修行分身之術的時候,我動了不該有的心思。我將自己分成了三個純粹的容器,一具身軀容納力量,兩具身軀容納精神。那具容納力量的身軀,就成為了行走北境,斬殺妖魔的『紫蓮花』。」
「而這個選擇,就是一切錯誤的開始。」
「我將心中的善惡分開,三尊分身,本無顏色……隨著意識的誕生,產生出了顏色。鎮守天都的『金蓮花』,乃是光明和善的象徵。而儲存『惡念』的分身,逐漸演化成為了黑蓮,我沒有想到,惡念的力量,竟然如此強大。」
「本以為,兩尊分身,將黑蓮花壓制住,不賦予其力量,便可以避免悲劇……」老者喃喃道:「可是後來我才發現,我錯了。惡念會無止境地膨脹,金蓮和紫蓮花,最終將第三個『我』,囚壓在地下牢獄之中。」
寧奕望向太子。
面對調查,質疑,還有一些早就存在的,捕風捉影的說法,太子從未辯解過什麼。他一直就是那種不屑於辯解的人,從第四司風波開始,便是如此。
袁淳先生的話中,可以得到一個信息。
這座牢獄……早就存在了。
黑蓮,是先生自己選擇囚壓在此的。
「如果沒有皇權的力量。沒有人可以將我釋放出去。」袁淳笑了笑,道:「這就是黑蓮最終的歸宿,在黑暗中,安安靜靜,等待死亡。」
先生的笑意,有些難過。
最終龍凰發現了這個秘密,選擇趕到地牢,為他續命。
「寧奕,謝謝你。」老者重新靠在石壁上,艱難喘著氣,從這個狀態中,能夠感受到,他似乎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失去了「黑蓮」加持,他不再永生。
寧奕搖了搖頭……他注意到了袁淳先生此刻的頹態,今日此行,讓他覺察到了一些信息。
影子,似乎不僅僅是可以「感染」的?
袁淳先生的黑蓮花,乃是發自內心的惡念,所凝聚的產物。
老先生抬眼望了寧奕一眼,顫抖著聲音,說道:「世人所不能理解的影子,其實就是『惡之本源』。我無意間的舉措,製造出了這麼一個純粹邪惡的東西。」
「這世上,只要還有光。便一定會存在影子……」袁淳低聲地喃喃,「人心中只要有惡念,就能夠被點燃,四境各地,都潛藏著永墮的邪教徒。大隋皇權,萬萬年來,始終追查著所謂的邪典祭祀,試圖阻攔著『影子』的誕生。」
他望向寧奕,更望向牢獄外的三人。
「在光明皇帝的手札中,曾經留下了滅世的讖言。」
「天幕崩塌,海水倒灌。兩座天下,傾覆一旦。」
袁淳輕聲道:「這一天,或許就快要來了?」
太子神情不太好看,他眯起雙眼,問道:「所謂的永墮者,能導致兩座天下的毀滅?」
如果老師所說的,乃是真話。
那麼光明皇帝「滅世讖言」里的景象,乃是比妖族南下更具有毀滅性的災難。
「我……沒有探尋到真相。」袁淳搖了搖頭,可以看出,他的神情十分不甘,道:「我的時代,不是正確的時代。找遍兩座天下,也無法解開光明皇帝的讖言。」
何為天幕崩塌?
何為海水倒灌?
其實……寧奕也不太能夠理解這個讖言。
但他相信光明皇帝所留下的先知預言……因為這樣的場景,他已經見過了太多次,太多次。
「東境之戰,雲州城出現了『影子』的痕跡。」寧奕望向太子,道:「李白鯨墮落之前,就有幕後黑手,在操縱大隋的權貴……兩座天下,都已經被這股力量滲透。」
太子皺起眉頭。
袁淳的意識,恢復清醒之後,意識到了外面的世界,已經過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