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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張君令才是那個最孤獨的人。
在來到人間之前,她沒有朋友,沒有親人,甚至連記憶都沒有。
正如袁淳所說的,她是一個極致純粹的人,單單從認知善惡的角度上來說,張君令比徐清焰還要純粹。
踏出昆海洞天,心思卻如初生嬰兒。
不過她的運氣很好,在這險惡世間,遇到了顧謙。
「老師……」
張君令輕聲喃喃,踏入茶室之中。
她來到這人間,有太多的困惑,太多的不解,尋尋覓覓,跌跌撞撞。
如果老師還在的話,自己的問題,應該都可以得到解決吧?
顧謙陪在張君令身旁,雖不能做到感同身受,但他其實是理解這種孤獨的。
很多年前,他也是追尋真相的少年,在沒有答案的路上一路狂奔。
「呼呼呼——」
銀葉婆娑,樹影掠動。
整座春風府邸,靜謐只剩下風聲。
張君令的指尖掠過茶葉瓶罐,這裡對她而言,是陌生而又熟悉的地方。
的確有老師的氣息……老師來過這裡。
但,似乎與自己認知中的先生,又不太一樣?
春風府邸乃是國之重地,高手坐鎮,鐵律看護,想要入內難上加難,如果暗中調查,查到這裡便不知要花費多少功夫……
長陵宴席的最後,太子將這份秘密告之與眾,並且帶著「外人」踏入此地。
此時此刻。
擔憂國師大人的三司六部諸位官員,來到府邸,在茶舍之外安安靜靜揖禮等待。
真正踏入這座茶舍的,只有太子,寧奕,顧謙,張君令四人。
寧奕環視著茶舍,開口道:「我曾聽聞,袁淳先生收集天下茶花,最鍾愛者,名為『南花』。」
「南花……」
張君令神情茫然,顯然沒聽過。
但這個名字,太子和顧謙都不陌生。
尤其是後者,聽到南花二字之後,眉頭微微皺了皺。
接手昆海樓之後,顧謙當之無愧的成為了天都耳目,乃至於大隋耳目僅次於太子的第二人,五百年來的密卷宗案都在他的調遣權限當中……為沈靈徐瑾翻案之後,他開始調查公孫越的一生。
在西境白麟檔案卷中,他看到了令人聞風喪膽的「監察司大司首」的一生。
早年在西境匪幫打殺廝混,因為蜀山剿匪,金錢幫毀於一旦……毀去容貌和姓名的「公孫」,被三皇子收入麾下,以一顆廢棋的身份墜入天都濁水之中。
執著於復仇寧奕,公孫付出了一生的心血……這份檔案里記載得極其清楚,明白。本來顧謙看完也不會有什麼疑惑,直到他看到烈潮時間段的記載。
烈潮之後,平妖司大司首苦策戰死,大司首龍凰出逃,公孫越正式接手地底組織第四司所接手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抓回出逃的大司首龍凰。
這是一個極其敏感的時間段。
那時候,自己被派遣外出,對於天都城內發生的一切事情都不知情。
而昆海樓所收到的案卷內,並沒有記載公孫越這趟任務的結果……無論成功與否,都該在這檔案之中有所記錄才是。這一點,在當初就引起了顧謙的注意,後來他動用權力,卻無法找到關於「龍凰」的線索。
一絲一毫也沒有。
這位大司首,似乎就從世上消失了。
所謂人間蒸發,不外如是。
顧謙並不傻,他知道能做到這一步的,普天之下只有一人。
龍凰的失蹤案,必定與太子殿下有千絲萬縷的聯繫。
公孫越在監察司所接手的每一樁秘聞案件,都有他親手寫下的案卷思路,而龍凰案卷的思路戛然而止,最後的線索,就是「南花茶葉」。
春風茶舍丟了一罐很重要的茶葉。
那罐茶葉在平妖司大司首龍凰身上。
太子要求公孫越緝拿龍凰,也要求監察司將這罐「南花」找回。
「南花……南疆之花。這的確是老師最珍視的茶種。」太子輕聲笑道:「據說在南疆十萬大山深處,有一種妖花,只存在於大山之巔,與世隔絕,孤獨生長。凡俗之人,等盡一生,也未必能見到『南花』盛開一次。」
「但若南花開了,便是絕代風華!」
太子輕聲道:「可惜的是,這驚艷風華,僅有一夜,想要採擷,便也只能在那一夜。」
尋常人一生都難以見到的綺麗景色,若真是見到了,又如何忍心採摘?
「這是徐……」
寧奕頓了頓,第三字出口之後連忙意識到了不對,他沉默後改口,輕聲道:「余青水送給袁淳先生的。」
五百年前的舊人故事,其實在如今依舊流傳甚廣。
太宗,陸聖,余青水,黑袍,葉長風……那個時代的故事,直到如今依舊驚艷著後人。
「不錯。是活神仙余青水送給先生的禮物,答謝授棋之恩。」
李白蛟笑道:「只不過已經是五百年前的舊事,時隔太久,許多事情都無法考證。可以確定的是,余青水見到了南花,也摘下了南花。若是不出意外,整座大隋天下,都只有這麼一罐南花茶葉。」
說著,他走到茶室盡頭,掀開了蒲團。
太子輕輕叩開了一塊木板,在其之下,有一罐茶葉,還有一個暗扣機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