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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無人不耐,這些大修行者穩住心境之後,四境跨戰而來的劍修,自然也就穩住了心境……只不過人群之中,有人輕輕咦了一聲。
太子細眯起雙眼。
遠方的霧氣泥沼,大澤結界邊緣,似乎有一道枯瘦的,殘破的身影,緩緩搖曳,這是大澤對峙至此,第一次有「活著」的生靈走出。
太子緩緩抬起一隻手,懸而不落。
「戒備。」
嗡嗡嗡的重弩上膛。
劍陣陣紋燃燒。
無數目光,盡數匯聚在大澤邊緣的結界之處,那道搖搖晃晃的枯瘦人影……隔著猩紅霞光,沒有人看得清那人的面孔。
但太子卻挑起了眉頭。
沒有人比自己……更熟悉那個傢伙,哪怕隔著霞光結界,只有一個殘破的輪廓,一個狼狽的身形,他也能認出來對方的身份。
「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出手。」
太子輕聲開口。
那道搖搖晃晃的身影,緩緩停在了大澤邊緣,他很聰明,沒有踏出結界……在大澤內隔著猩紅霞光,所能看到的,便是中州那填滿視線的軍隊身影,以及飛在空中的鷹雀,劍修。
煙塵四濺。
一騎當先。
太子始終抬著自己的那隻手,勒令身後大修行者不要跟隨。
他縱馬而行,星輝附著在馬蹄之上,踏在大澤的澤面,緩緩前行了一截距離。
大澤結界之外的緩衝區。
太子停在了一個約莫百丈的距離。
到了這個距離,他確信結界內的那個人,可以看清自己,這才緩緩勒馬。
「……白鯨。」
以往只有在新年賀歲,家宴聚餐之時,留守天都,不掌邊境實權的李白蛟才能與自己這位弟弟見上一面。
家宴已經很久沒有再辦了。
他也很久沒有機會,念出自己弟弟的名字了。
如今。
再度喊出「白鯨」的他,終於不必再偽裝什麼。
他不再是那個沉溺酒樓,流連美色的無能儲君。
不再是那個胸無大略,只知混吃等死,於是每次家宴都要任二弟羞辱拿捏的廢物兄長。
他手中掌握著天都城,西境,北境,南疆,道宗,佛門……這座天下的權力,被他盡數握於掌中。
留給這位弟弟的,就只有眼下一塊小小的大澤。
或者說,一道薄薄的結界陣紋。
一碰就碎。
一擊就倒。
這就是兩位皇子奪嫡爭權的最後結局。
結界那邊,沒有響起往年家宴李白鯨必會回應的「兄長」二字,只是輕輕地響起了「呵」的一聲。
兩個人隔著霞光結界,彼此對視,誰也看不清對方臉上的神情。
最終勝出的李白蛟,神情平靜,並沒有笑。
慘然落敗的李白鯨,臉上卻掛著笑容。
霞光結界內,忽然出現了第二道枯瘦身影,搖搖晃晃,猶如死屍……李白鯨的身旁,那座巨大結界的長線弧光內,一連串密密麻麻的鬼修潮水,倒映在霞光的內側。
遠方大澤邊緣線外的聖山劍修,禁軍鐵騎,一下子就緊張起來。
太子仍然是那副抬手制止眾人上前的姿態。
李白蛟面無表情望著自己的弟弟。
他知道,此刻結界背後所浮現的一道道黑影,乃是韓約收攏所有力量,召集的鬼修大軍。
只要他們衝破結界,那麼他會立即下令……迎接這些鬼修的,乃是巨大實力碾壓所帶來的屠殺。
「在那二人分出勝負前……我不會踏入大澤。」太子幽幽道:「所以不必再動其他的心思了。如果你想與我分出勝負,獨自一人,走出結界,我給你機會。」
結界那邊,一片死寂。
密密麻麻的人影,幾乎貼著霞光結界而戰。
鬼修的戰力不容小覷……但比起中州的大軍,實在是相差太懸殊了。
良久的沉默之後。
結界那邊傳來了聲音很輕的回應。
「不必再都斗下去了……」
「你……贏了。」
太子皺起眉頭。
他沒有想到,與自己分庭抗禮,廝殺至此,走到這一步的胞弟……在最後決戰見面的關頭,竟會如此沒有鬥志。
甚至在自己給出機會的情況下,沒有掙扎。
太子知道,作為皇權路上的宿命死敵,李白鯨比這世上的任何一人,都要更了解自己。
李白鯨知道自己決不食言。
但是……他竟然直接認輸了。
緊接著。
隨著那個枯瘦身影,緩緩踏出霞光結界,太子心中的困頓疑惑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不可遏制的憤怒。
一襲搖曳破舊的黑衫,黑衫主人的面容在光芒灼燒之下潰敗,那張原本孤傲的面頰已經腐爛了一半,凌厲的眸光也被頹廢所取代。
他的身上,纏繞著濃郁到化散不開的墨氣。
而這正是太子憤怒的原因。
「唰」的一聲。
駿馬長嘶!
坐在馬背上的太子,忽然馭馬突進,一記劍鞘,重重甩出,砸在李白鯨的面頰之上。
踏出大澤的二皇子木然站立著,他的面前倒拔出一片暗影厚牆,這片厚牆被太子的劍鞘直接打碎,而站立的李白鯨,則是被兄長的這一劍,抽打地如陀螺一般,高高飛起,身子擰轉了數十圈,重重摔在大澤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