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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霄狂風掠過鬢髮,穹頂萬里之上滿是寂靜。
但寧奕思緒一片嘈雜……自己太愚鈍了,應該在第一時間就猜到的。
「喂喂餵——」
懶散而清脆的女子聲音,在傳訊令神海之中響起。
神海陣令接通的那一刻,寧奕鬆了口氣,他連忙沉聲問道:「張君令,你現在在哪?」
「寧奕,何必如此焦急?」
訊令那邊,目盲女子語氣從容不緩,道:「既然已經立下誓約,我自不會違背諾言。天都分別之後,我便向著北境大荒馭劍出發,一刻未停。」
那日夜宴之後。
徐清焰雲遊天下。
寧奕贈太乙拔神經,留下半片骨笛,二人之間若即若離,沒有留下任何傳訊互通的手段,想要感應位置……便只能依靠執劍者天賦的感應。
寧奕深吸一口氣,閉上雙眼。
他將自己神海內觀想到的圖卷,以及那半片骨笛葉子所在的位置,通過神海陣令,傳遞到張君令腦海之中。
「速去這個地點,我隨後就到。」寧奕語氣焦灼,「張姑娘,還請千萬重視,若沒猜錯,東境要對徐清焰下手了。」
「哦?」
張君令訝異一聲。
顯然她也沒有料到,東境行事竟如此雷厲風行。
張君令神念嚴肅起來,感應神海,停頓片刻後,給了寧奕一個可以短暫釋然的回應。
「不必擔心,我就在不遠處。」
嗡的一聲。
神海陣令連接掛斷。
……
……
北境大荒,一處洞天之前。
山水瀑布懸掛天地間。
一席水簾,遮掩天光,駿馬栓於瀑布河畔,低頭飲水。
滿車書卷,溢散墨香。
一對女子主僕,二人坐於瀑布泉水之下,蔭涼之處,擺棋弈子,棋子暗扣之音,與瀑布泉水錚鳴交相對應,頗有些金戈鐵馬,暗流洶湧的意味。
這是一片空曠長野,除卻幽泉掛瀑,陡峭山崖,兩位女子對弈水簾之後,便是一馬平川,曠野之上草長鶯飛。
雲霄穹頂。
張君令踩著飛劍,隱於雲霧縹緲間,她感應著寧奕通過神海陣令傳遞而來的「地點」,低頭望去,看到了一匹低頭飲水的黑駿。
眯起雙眼,白布之下的「目光」,似乎洞穿那座陡峭山崖,潺潺湍流。
張君令稍稍鬆了一口氣。
自己來得不遲。
徐清焰主僕二人,還在瀑布水簾內棋秤對弈,此刻仍是平安無事。
這一「望」之下,白衫女子的神情有了微妙變化。
若沒記錯。
前幾次見面,這位徐姓女子,只是稍有些微薄修為,甚至連登堂入室都算不得,為何這短短時日不見……竟如此突飛猛進?
水簾洞天內,一襲黑紗的帷帽女子,棋秤對弈之間,身上無形間流淌日月光華。
尋常人修行,要從星輝汲取開始。
那位珞珈山千年一覓的「半神」,則是從半身神性開始修煉,幾乎耗盡了整座珞珈底蘊,才栽培出這麼一位神性無敵的猛人。
而徐清焰身上……更加恐怖。
她一身都是神性。
這也就導致了,她根本就無法修行,即便是扶搖那般循序漸進的星輝入道,都無法牽引。
大隋生靈的修行路對她而言,太低劣了。
她要做的,就是喚醒自己的神性,宛如嬰兒挪動手指一般,當她真正認知清楚這具身軀,真正可以挪動身軀內的每一縷力量……她便完成了尋常人數百年都無法完成的漫長仙途。
寧奕的劍骨醫治,扶搖的耐心教導,太子無條件的資源供給。
讓本來無望修行的徐清焰,抓住了一縷微不可見的希望。
而最後那本壓在蓮花閣內,幾乎不會再出世的《太乙拔神經》,則是將她救出了苦海。
這世上的天才,即便是扶搖,徐藏,週遊,洛長生……踏上這條路,也有一到十境。
而徐清焰沒有。
她的身體裡,徹徹底底被神性填滿。
太乙拔神經教會她一點一點挪用身軀里的神性,用神性,在丹田內塑造一尊初生的「嬰胚」。
這不是凡俗走的路。
這是神明走的路。
張君令站在雲霄穹頂,神情恍惚,腦海中支離破碎的遺失記憶,似乎覺醒了那麼一點點。
就在她恍惚之時——
瀑布泉水啷噹轟鳴。
兩根玉指捻子的帷帽女子,緩緩抬頭,望向水簾方向,輕聲開口。
「來都來了,進來坐吧。」
潺潺水流,被一股虛無之力,緩緩扒開,露出一線光明。
那人併攏兩根手指,自左而右斬切了一線,於是貫穿百尺的巨大瀑布,便就此斷流——
坐在徐清焰面前,背對來客方向的小昭,心頭一緊。
「小姐誰來了?」
她只感到一道巨大陰翳壓來,下意識開口,話音落下,回頭望去的那一刻,脖子被人輕輕一記手刀,軟綿綿昏睡過去。
來者,是一位身材纖細,曼妙修長的貌美女子,桃腮杏容,眼泛流波。
桃花裊裊娜娜,來到棋盤對面。
徐清焰摘下帷帽,不緩不慢,將髮簪盤起,那張壓過桃花美貌的面容,此刻隨著髮絲上束,除卻天生嫵媚之外,還多出七分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