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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揣咒言鏡的安嵐,啟靈之時遇到亂流,醒來之時,便身在草原北方邊陲。
戰亂之中,被荒人王爺救走,然後兩人不出意外的,互相生出情愫。
鏡妖君第一次觀看記憶之時,只覺得好笑。
這一段啟靈記憶,出乎意料的單純。
或者說……愚蠢。
初次啟靈的魘妖安嵐,乾淨的就像是一張白紙,睜開眼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傅力,於是她愚蠢地相信這個男人說的每一句話……愚蠢地嘗試對抗這片草原的抹黑。
這片記憶里的心酸,苦痛,在鏡妖君看來,都是自尋苦果。不值得同情。
咒言鏡甦醒後,給了她接受「現實」的機會。
但一次又一次,被安嵐拒絕。
第二遍看這段記憶。
已經到了最後的尾聲……巨像高台情報泄露,咒言鏡將龍皇殿的「引召」意識傳回,這一幕被回帳的金鹿王看到。
兩人爆發了爭吵。
第二日,堅持要留下來解釋這一切的王妃,被金鹿王以「共同狩獵」的理由強行送走。
被迫北逃。
鏡妖君木然凝視著波紋蕩漾的鏡面。
「解釋清楚了,但哪有如何呢?」
在荒人心中,妖妃就是妖妃,不在於你做了什麼。
世人的黑白分為兩套,眼中的黑白是一套,心中的黑白是另外一套。
金鹿王妃魘妖身份暴露,王帳內部分裂崩潰,金鹿王與其他幾位草原王決裂……此後衍生出的草原縫隙,便無法彌補。
這一步棋,他替陛下掌局落子。
犧牲了魘妖一族的「未來」……也無妨。
不可留餘地。
「結束了。」鏡妖君搖了搖頭,「改變不了的……」
安嵐的這段記憶,即便昭現給六位草原王,也不會改變什麼,荒人不會原諒妖靈。
這局棋……在向著自己的預示方向演化。
他五指抬起,懸在鏡面,準備收起這面銅鏡。
而下一刻,古鏡卻生出了輕輕的「咔嚓」一聲。
……
……
最後的月光,沉浸在天啟之河的河底。
小舂山的月光縈絮,猶如一條絲帶,在河水內部流淌……如果說,那位鯤鵬大聖煉製的「咒言鏡」,已是極其了不得的寶物,可以倒映世間萬物的兩面。
那麼這條母河,才是真正的「明鏡」。
整座草原,都在母河河水裡沉睡。
天啟之河的鏡面,倒映白晝與黑暗,出生與病死。
光陰如箭,滾滾東流,逝者如斯。
誰也想不到,而河水深處的歲月,已是千年凝滯如一日,在那個沉睡已久的男人身上徹底「停住」。
元抬起頭,緩緩睜開了眼。
平靜的天啟之河,完整平晰的鏡面,在這一刻,生出萬千破碎粼光。
嗚咽風聲,在咒言鏡的演化之下匯聚。
金鹿王妃將心拆開,讓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段「純潔無邪」的記憶,但一切正如鏡妖君所說的那樣。
並不能改變什麼。
大可汗的神情仍然冷漠。
其他幾位草原王亦是如此,他們選擇了緘默,審視……以及懷疑。
心都拆開了。
還是不信。
又該如何讓他們去相信呢?
安嵐從來沒有想過,要讓他們相信。
她拆開這枚心,只是想給自己看,看看她所堅信的東西,是否變了……
咒言鏡倒映的記憶,到了最後的末尾。
她已有了答案。
而接下來要做的,才是先前口中所說的交代。
狂風之中,一縷寒光閃逝。
比月光更寒冷。
一縷血光,掠現於天地之間。
女子割喉抹刀的姿態極其決絕,毫不猶豫,以至於留給這片天地的最後一幅畫面……便是血光迸現。
沉浸在這片夢境記憶中的金鹿王,噩夢般驚醒。
巨大的金鹿王旗之下,狂風帶上了悲鳴,高高掠上穹霄。
安嵐衣袍被吹得搖晃,瘦小身子卻釘在地面之上,寸步不挪。
她盯著白狼王,眼神里一片平靜,像是冰冷的鏡子,鏡面不曾生出漣漪。
有些解釋,可以不發一言。
可以安靜無聲。
可以直擊人心。
……
……
整座小舂山世界,如鏡面一般繃緊。
迸濺而出的血液。
飛拂的草葉。
翻滾的石粒。
全都懸在空中。
每一張冷漠的,驚恐的,悲哀的面孔……都如油畫一般凝固。
時間在他們的身上停滯了,唯一沒有受到影響的,只有一個人。
寧奕。
寧奕眯起雙眼,若有所思,取出了那枚紫匣。
第1054章 元的身份
「我的銅鏡,碎了?」
龍骨大殿,鏡妖君不敢置信,盯著自己的鏡子。
「發生了什麼……」
鏡子那邊是碎成萬千片的虛無。
所有的畫面都終結了。
鏡妖君隱約能感受到,銅鏡破碎的原因,是自己「窺伺」到了太過強大的存在,鏡子那一端,有一股不可直視的偉力浮現。
「……是天啟之河的存在復甦了!」
鏡妖君陡然驚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