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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鹿王推開了寧奕的手掌,道:「我不需要你的憐憫。」

  他在推開營帳的前一刻,寧奕的聲音再度響起。

  「如果你推開營帳,不管今夜發生什麼奇蹟,王妃都不可能留在草原了,哪怕……她是清白的。」

  傅力的背影在一瞬間變得僵硬。

  他動作幅度變得極其緩慢,定格一般,一點一點回頭。

  「烏爾勒……你……說什麼?」

  「安嵐王妃,未必就是泄露巨像高台情報的那個叛徒。」寧奕平靜道:「我回這裡,是為了找出叛徒,也是為了查出真相……不錯殺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壞人。如果你願意配合我,現在一切還來得及。」

  這句話說出,不僅僅金鹿王怔住,連寧奕肩頭的狐狸也怔住了。

  白微望向年輕男人的目光變得有些複雜。

  寧奕回到母河,不是為了大開殺戒,而是查出真相……不錯殺一個好人……也不放過一個壞人……

  有時候,一個堅毅如鐵的男人。

  會因為短短的一句話而崩潰。

  而擊敗一個戰士的,未必就是刀劍。

  金鹿王掀開帳簾的動作,停在了半空中。

  他的聲音,從未有過如此顫抖的時候。

  「你……說的是真的麼?」

  寧奕輕輕嘆了口氣。

  他將手掌搭在金鹿王的手臂之上,這一次,傅力沒有抗拒。

  一縷又一縷的陣紋,在寧奕方圓三尺升騰,如倒流的煙雨,化為一片片的符籙,將二人包裹,消散不見。

  燭火繚繞如煙,熄滅於黑暗。

  金鹿營帳,真正歸於一片平寂。

  ……

  ……

  大月高懸,寅時深夜。

  世間萬物,都沉浸在白夜夢鄉之中。

  坐在母河北岸的小舂山頂,可以俯瞰天啟之河的河底,那裡倒映著一輪大月,仿佛連接著現實與夢境的兩個世界。

  紅衣女子,坐在小舂山的樹梢頭,身形飄如柳絮,一襲紅衣在夜風中凜冽起舞。

  她目光深沉,盯著母河河底的那輪大月,不知在想些什麼。

  而樹下,則是被一縷劍氣拴住的烈馬。

  一身簡單麻袍的金鹿王妃,神色枯白,清麗容顏中透露著憔悴,此刻摘下了笠帽擱置在胸前。

  「葉……葉先生……」

  安嵐的聲音聽起來柔柔弱弱的,像是一隻兔子。

  樹梢頭的女子淡淡嗯了一聲。

  「何事?」葉紅拂瞥了一眼王妃。

  金鹿王妃雙手捏著笠帽邊沿,神情忐忑,她很清楚……在魚鳧山遇到這位葉先生的那一刻起,自己就再無出逃可能了。

  葉紅拂的大名,她又怎可能沒聽過?

  能與芥子山白如來,灞都城姜麟媲美的天才。

  自己再修煉千年,也不是對手。

  「你直接殺了我就好……」安嵐咬了咬牙,下定決心,才說出這麼一句,「何必還要把我帶回來?」

  葉紅拂嗤笑一聲,不作回應。

  安嵐的眼中湧起一抹絕望,她很清楚,自己被帶回母河意味著什麼,出賣邊陲情報在母河流域乃是滔天大罪,身為金鹿王妃的自己,一旦被扒出真實身份,那麼整座金鹿王領,都會遭遇毀滅性的打擊。

  而自己的夫君……那個立志要成為大可汗的男人,將會成為金鹿王帳的千古罪人。

  她望向頭頂。

  紅葉飄搖,一片死寂。

  王妃眼中閃過一抹決絕與狠厲,她陡然抬起袖袍,其中掠出一縷璀璨銀光。

  一把短匕,狠狠刺向自己!

  坐在樹梢頭,望向河底賞月的紅衣女子,似乎根本沒有察覺,只不過信手拈了一片紅葉,微微彈指。

  「璫」的一道清脆聲音——

  悠長綿延。

  那把短匕被震得拋飛,釘在地上,嗡嗡直顫。

  金鹿王妃怔怔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袖袍。

  正在這時,她的面前,山頂空地,有一大片陣紋繚繞,那個熟悉的男人在陣紋法印之中現身……

  「安嵐!」

  陣紋之中,金鹿王看見了王妃以短匕自刺的畫面,他連忙撲了過去,將女子擁入懷中。

  紅葉紛紛落下。

  金鹿王檢查著王妃的身體,然後輕輕鬆了一口氣,烏爾勒沒有騙自己……他真的沒有傷害她。

  樹梢的紅衣女子,輕輕躍下,來到寧奕身旁。

  「多謝。」寧奕道了句謝。

  葉紅拂罕見地笑了笑,「別忘了『砸劍』。」

  按照她的性格,把人送到,便會離去。但這一次,她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生出了留在這裡,將這處好戲看完的念頭。

  這對荒人草原王和妖族王妃,還真是伉儷情深,後者泄露了可能導致整座西方邊陲都毀滅的戰略情報……前者還願意送她一程,助她重返妖族天下,為此不惜演戲,欺騙母河大可汗。

  若是放到大隋,這便是昏君,要被釘在恥辱柱上,辱罵百世千年。

  「二位不必擔心,此事還無他人知曉。」

  寧奕輕輕叩指,以符籙將小舂山四方封鎖起來。

  關於王妃一案的「真相」,他沒有告知大可汗,也沒有告知田諭……便是為了此時。

  從尋氣術,以及案卷里所推出的真相,其實很簡單。

  大抵就是出身妖族天下的金鹿王妃出賣邊陲情報,隱瞞身份,陰謀敗露之後北逃魚鳧山,企圖逃出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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