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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著中年男人,眼神里有心疼,也有感激。
田諭向著左右麾下沉聲吩咐道:「照顧好『通古泰』,把他送到後方,本命隼被毀是一件大事,讓金鹿部的醫者好好治療。無論接下來發生什麼,都不要讓他再受傷了。」
那張沾染鮮血的面頰一瞬動容。
有那麼一剎那,男人露出了錯愕的神情。
他驚訝于田諭能喊出自己的名字。
在雪鷲部……如自己這般奮戰在巨像高台的戰士,有數千人,而小田大人來到巨像高台兩次,加在一起,也不過月余。
能夠具體到喊出一個人的名字,絕不是偶然,這位大人很可能記住了雪鷲部里每個人的姓名。
接著通古泰便感受到了一股輕柔的力,負責貼身看守田諭安全的兩位麾從使者。一左一右,抬起擔架,將他送出營帳。
整座營帳內,便只剩下田諭一個人。
「……這個情報,來得很及時。」
田諭深深吸了一口氣。
既興奮,又有壓力。
終於忍不住了麼?妖族的修行者……
果然不出自己所料,那一次的獸潮是佯攻,在二十里外的本命隼被擊毀,就印證了自己的猜想。雪鷲部的本命鷹隼,本質上也算是妖靈,只不過與主人長久的默契,導致它幾乎不受高階妖靈的意志壓迫,而且對於外界有極其敏銳的反應,能夠直接將其擊毀的那一縷「紅色妖氣」,絕對不是尋常妖獸能施展的。
「還有一頭千年境大妖。」
田諭在古林妖氣滲透的方位,勾出一個紅色的圓圈,喃喃道:「不……除了白狐,第二頭千年境大妖出現了,還有可能出現第三頭,第四頭。」
妖族這是要做什麼?
既然千年境出手了,那麼獸潮凝聚還遠麼!
田諭「蹭」的起身,捲起獸袍古卷,大踏步離開營帳,高聲道:「傳我命令,全體戒備,按照之前布陣,準備迎接獸潮!」
田諭快步向著高台牆下走去。
幸好自己提前準備了布陣,將巨像高台的戰力充足調用……現在事關重要的,是陣紋的修正!
高牆之下,好幾位甲士拉開了一道保護線。
保護線內,一位少女盤膝坐在草地之上,她的身旁罡風呼嘯,數百道複雜符籙交織幻化,每一道陣紋都極其靈巧,如有靈智,宛若游魚般搖曳。
田靈兒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拆與解。
組和分。
她要剔除陣紋里「自愈」的部分,把身前的巨像高台,變成一座真正意義上的絕境壁壘,已經過去了三個時辰……這一項工作也進行到了尾聲。
田諭焦急看著,也不敢打擾自己的妹妹。
他屏住呼吸,在心裡祈禱。
「快一點,再快一點。」
……
……
巨像高台,位於西方邊陲戰線的中樞之位,南北亘立,一排瞭望塔依次坐落,坐鎮瞭望塔的,一般都是雪鷲部目力極好的精銳。
只不過今日有個例外。
坐在中央瞭望塔的,並非是雪鷲部的族人。
而是母河白狼王庭的未來繼承者,這位小可汗的境界極高,單兵作戰能力冠絕草原,據說他已臻至命星境界,可與千年境的大妖對捉廝殺……如此年輕便取得這般成就,在武力為尊的草原,自然有許多追隨者。
小可汗是一個實戰派。
他尊重強者,本身也是強者,幾次邊陲爆發戰事,小白狼都從母河趕赴過來,衝殺在一線,原先還有一些質疑,認為這是他在為繼承之位作秀演戲,但當這個年輕人身上滿是傷疤,斬下大妖頭顱之後,所有的質疑和嘲諷聲音都不見了。
留下的,就只有尊重。
長光浩瀚,從日出到正午,這三個時辰,中央瞭望塔的年輕男人猶如一桿標槍,一動不動,汗水從鬢角流下,打濕了衣衫,但他的神色仍然堅毅,雙拳緊握,腰間的長刀死寂無聲。
在這一刻。
長刀迸發出了輕鳴。
清脆的像是泉水落在山澗,鈴鐺被風吹響,鞘內的銀光似乎都隨著這道輕鳴聲音而躍出水面。
在其他瞭望塔,雪鷲部精銳還沒發現之時,小白狼眸子裡已經迸發出了一道精芒!
他猛然拔刀,將長刀舉過頭頂,刀罡席捲,腹部的雷音層層傳遞,男人的呼喝聲音在巨像高台邊陲上空炸響,如一道悶雷,久久不息。
「敵襲——」
「敵襲——」
「敵襲——」
下意識的,其他瞭望塔的雪鷲部甲士跟隨中央瞭望塔給出了示警的提示,一時之間,無數鷹隼逆著穹宇拍擊羽翼,數百隻黑隼化為一道觸目驚心的翎羽風暴,在高台上空列陣。
鷹隼嘶鳴。
狂風大作。
這些雪鷲部斥候仍然處在懵然的狀態之中,在他們視線的最遠處,地平線仍然平靜,像是沉睡中的大海……直到示警訊息傳出十息之後,那片「沉寂」的大海才開始了震顫,遠方似乎有一股熱浪,將草原都掀開,大地震顫,葉海沸騰,這股巨大的蠻勁透過地殼蔓延,延綿至塔底,每個人都清楚地感知到了草原的「憤怒」。
「那是……什麼?」
「我的天……」
一線潮水,逆著盛光,「緩慢」在地平線視線的遠方推進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