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屆時一旦落下,紫山方圓數十里,恐怕都會被雷劫淹沒……楚綃前輩的氣息看起來有些虛弱,能撐得過去嗎?
命字卷無法占卜這等大能的命運。
但寧奕的執劍者直覺,則是捕捉到了山頂上的一絲異變,楚綃前輩雖然負傷,但似乎也有「造化」。
最終在山腳下,寧奕立了幾座陣法,讓此地野獸,飛禽,凡人,修行者,都避開紫山,以免將來雷劫到來,有枉死之眾。
他回了一趟蜀山。
千手一直掛牽著他的天都之行,如今的結局還算圓滿,只不過谷小雨陪玄鏡去道宗遠遊,蜀山的小霜樓便顯得有些冷寂。
當天晚上。
師姐,瞎子,溫韜,寧奕,四個人在小霜樓擺了一個鍋子,湊合著吃了一頓,齊鏽和溫韜喝得酩酊大醉,兩位師兄抱在一起昏昏沉沉睡去,師姐則是千杯不倒的和寧奕繼續喝著。
「你不在的日子,丫頭睡得很香甜,並沒有復甦的跡象,她的神魂越來越完美了,像是一個無垢的胚胎,即便在『安眠』中亦能修行。」
等兩位師弟都睡著,千手輕輕開口,語氣帶著驚嘆。
「無法相信,若是她有一日醒來,會是什麼樣子,直接成為燃火的『涅槃』?」千手苦笑道:「寧奕,她真的還有醒來的一天嗎?」
「當然有。」
寧奕不假思索的開口,認真道:「丫頭一定會醒來。」
他回到蜀山的第一件事,就是回後山看望丫頭,讓他失望的,是丫頭還沒醒來,讓他驚喜的,則正如師姐所說,丫頭的神魂傷勢自愈了,而且愈發強大,就像是做了一個浩瀚長夢的沉眠者,每一刻的呼吸都是修行。
他拎著好些美酒,特地去後山禁地拜訪了猴子,嚴肅地問了這個問題。
猴子擺了擺手,讓寧奕別瞎想,說裴靈素的命線好得很,比他的執劍者命線還要好。
還說這就是所謂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寧奕當時只能一陣苦笑。
但……猴子不會騙自己。
大聖說丫頭會醒,那麼丫頭便一定會醒。
「小師弟,你說……」
似乎是喝得有點太多了,連師姐的聲音也變得迷糊。
「你說這裡發生的事情,會不會也是一場夢呢?」千手兩根手指輕輕托著青銅酒樽,來回搖晃,酒液里倒映出一張酡紅的笑顏,大月高懸,皎皎月色在酒樽內流淌。
蜀山的月,蜀山的人,蜀山的過往,煙塵,歡笑,痛苦,都付在酒中——
千手一飲而盡。
她再是給自己滿上!
再是一飲而盡!
師姐以手扶額,壓低聲音仰面笑了起來,一陣長笑,穿林打葉。
小霜樓前。
響起女人低沉沙啞的嗓音,「若真是夢……我願大醉三萬六千場!」
寧奕怔了怔。
大醉三萬六千場,師姐還真是豪氣。
他忽然恍惚地想,若真是夢,自己的那些苦,幼年遭的罪,一路走來的生死別離……是不是就不用承受了?
「如果是夢……」
寧奕搖了搖頭,甩了甩腦袋,像是甩掉了一整座天下那麼沉重,他喃喃道:「還是算了吧。」
他凝視著酒樽,裡面倒映的那雙眼瞳里並沒有醉意,反而愈發清醒。
他在過往逃避了無數次——
而在這一刻,輕飄飄的,某個將醉欲醉的時刻,他反而沒有逃避。
關於裴靈素的,徐清焰的,太子的,師姐的面孔,那些自己所困擾的,極力避免的問題,試圖繞開的彎路,一股腦涌了上來。
他好像明白了執劍者是什麼。
執劍者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啊,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能夠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並且去做的人。
這一切都不是夢。
逝去的已經逝去了。
而他浴血奮戰,無數次舉劍,也守住了身後,那些不願離開的人。
「欲執其劍,必承其重啊。」
若是劍器近仍在,聽見這句話,定會笑著夸一句寧小子孺子可教。
寧奕輕輕笑了笑,仰面一飲而盡,發現師姐已經低低伏在酒案上,沉沉睡去。
他替師姐蓋了一件輕衫,替兩位師兄整理儀容,蓋上毯子,最終一個人在月色中離開蜀山,馭劍向著北方那座天下飄搖而去。
第991章 你可願入我琉璃盞中?
大月高懸。
車馬不歇。
「谷霜,你的小師叔,是什麼樣的人呀?」
車廂內的小姑娘,輕輕一隻手掀開車簾,下巴擱在臂彎處,大眼睛眯成月牙兒,聲音很輕的問了這麼一句。
雙臂環抱的谷小雨從閉目養神狀態中醒來。
他看著玄鏡,認真想了一會,道:「我好久以前問過小師叔一個類似的問題,我問他,徐藏師叔是什麼樣的人。」
玄鏡怔了一怔,徐藏這個名字已經有些遙遠了……但仍然令人驚艷,即便是她這個生未奉時,未睹風采的「後浪」,也艷羨於那位徐小師叔在十多年前口口相傳的絕代風姿。
更何況天都烈潮……徐藏逆命生死,遞劍太宗皇帝,那件事情已經不算秘密,在天都所有劍修的心中,徐藏已經是一個不可超越的傳奇。
「寧奕……寧先生,是怎麼說的?」
徐藏十多年來浪跡天涯,幾乎沒有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