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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神秘秘。

  古古怪怪。

  張君令唇角拉扯,懶得去想那麼多,只是輕輕捻了捻,擲了擲,斜月鑰匙拋起又落下,她點頭道:「這枚鑰匙很好看,我很喜歡。我收下了。」

  ……

  ……

  「寧奕,如你所見,公孫越已經身敗名裂。」

  天都城外,紅亭綠水。

  太子很有雅致地擺了一張長桌,鋪了白宣,海公公替他研磨,面前就是自在湖的湖水,山水霧氣繚繞,頗有三分似人間仙境。

  嚴冬已去,雖說仍然有三分料峭春寒,但湖面堅冰消融,已有鯉魚復甦,波光粼粼之下,一片盎然生機。

  寧奕站在紅亭之下,看著屋檐掛角,懸掛四枚鈴鐺,這是一座獨具匠心的蓮花閣小陣,四枚鈴鐺內蘊風雷,交撞之下抵消去勢,開闢一方無垢空間,這座小紅亭將不受風雨,不落灰塵,不沾蚊蠅。

  太子提筆畫著眼前的湖水,他作畫功夫下得極深,興許是在天都蟄淺的年月里暗自磨礪的,筆鋒之下,霧氣繚繞山壁料峭,頗有三分逼仄之氣,但旋即一轉,湖面柔和,暈開一葉扁舟。

  但眼前只是空蕩蕩的湖。

  寧奕送完徐清焰,便來到了這裡,他入了紅亭,找了一處欄杆,雙手輕輕按著玉欄,遠眺湖面,道:「其實我與他的恩怨,沒有你想得那麼深,我殺他,他殺我,這個因果在蓮花道場已經了結了。我沒殺死他,他也沒能殺掉我……其實到了今日,已沒了那麼多記恨。」

  「我還以為,看到公孫這副模樣,你會覺得舒暢一些。」

  「……」

  太子目不轉睛,並未抬頭,仍在專心作畫,輕輕道:「寧大劍仙啊,你真該看看殿前那些人的嘴臉。」

  「監察司一朝傾塌,昭文一出,朝堂的那些言官便捧冠死諫來了。」太子忍不住笑了出來,微微後退,觀賞著自己的畫作,「平日裡躲到八百里外的怕死鬼,現在一個個是身子骨硬如鐵板的鬚眉英雄,本殿看著那些諫言,真是大開眼界……公孫越被拔了舌,剔了眼,遊行三日,千刀萬剮,他們還嫌不夠,他們是真的恨極了這位活閻王啊。」

  「可是公孫越殺了那麼多人,與他們也無關啊。」

  太子的笑意有些泛冷,「真正落井下石,力推危牆的,反倒不是生仇死怨的宿敵,而是這幫平日裡當縮頭烏龜,不敢吭氣的烏合之眾。」

  寧奕沉默了一小會,道:「你那封文書,措辭太過激烈。」

  「這是公孫自找的啊。」

  太子面無表情道:「我本想賜他一條安穩歸去的好路,他偏要受盡折磨痛苦。」

  筆墨懸停。

  似是這股肅殺勁氣影響到了作畫,太子懸筆不落,保持這個姿勢,聲音緩緩變得輕柔,「我讓昆海樓負責籠車遊行。公孫最後的酷刑,將由顧謙親自執行。」

  寧奕挑了挑眉,「最後的酷刑?」

  顧謙與公孫越之間的「決裂」,真正的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只是一場以保護為名的割裂,公孫越在自己尚握權勢的最後一刻,斬斷了與顧謙的聯繫……於是這場驟烈的風暴席捲天都,顧謙是唯一安然無虞還得以重用的官員。

  如今太子安排籠車遊行,由顧謙親自負責送公孫越上路,以那位判官的性格,真的會按照諭令執刑嗎?

  寧奕欲言又止。

  太子的心境終於平和,道:「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寧奕望向李白蛟,道:「我認為顧謙不會殺公孫越。」

  「顧謙……當然不會殺公孫越。」

  太子笑了笑,拎起那副畫卷,輕輕抖了抖,一副自在湖山水霧畫躍然紙上,波光粼粼,偌大畫卷,極大部分留白,真正下筆細琢的只有一葉扁舟,舟上一位紅衣女子,斜手而枕,半拎著酒壺,半睡半醒,霧氣繚繞,雖面容模糊,但氣質驚艷。

  黑白山水中的一抹落紅。

  李白蛟看著畫中的女子,忽然覺得心底輕輕一絞,輕輕喃喃道:「所以,這才叫酷刑啊。」

  ……

  ……

  公孫越的聽力漸漸恢復了。

  是「聖光術」的原因,這道秘術在西嶺被教眾們稱為回春術,雖不可生死人肉白骨,但功效之好,匪夷所思。

  顧謙事無巨細地照顧著他,如今天都百廢待興,昆海樓一勢獨大,諸多會議,應酬,能推脫的都被推了,即便如此仍然極忙,不過無論顧謙身處何處,在忙什麼,一定極力十二個時辰之內擠出時間,回一趟昆海樓地下密室,後來實在忙不過來,抽身不得,也信不過他人,只能懇求張君令,想起來便來一次地下,替公孫越續命。

  日子過得很快。

  一連便是十五天過去了,這十五天裡,公孫越身體的細微刀口癒合了,傷疤結痂,而且在「聖光術」的導引下,能夠聽清楚周圍的聲音……對他而言,這是一個非常重要的事情。

  一個被千刀萬剮的人,丟在黑暗的,寂靜的空間。

  這的確是比死還痛苦的酷刑,折磨。

  如今他能夠聽到了……當初太子行刑之時,並沒有徹底拔除他的聽力,只不過上刑之時受到的刺激太大,暫時性的失聰。

  他躺在棺木里,比死人更像是一個死人。

  口中的眼球早被摘了,浸泡在星輝氤氳的瓶罐里,上下沉浮,已是渾濁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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