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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限將至之前,羌祖以命術替他算了一卦,卦象顯示姜玉虛今日在天都皇城會有一場造化,此場造化與涅槃破境有關。
於是他提前便馭劍而來。
「寧奕啊寧奕……」
老者的神情有些感慨,曹燃是一個體魄散修,功法和招式,對於自己並無裨益,而寧奕則不同。
今日的這一架,寧奕並沒有催動神性,僅僅以星輝對敵,更沒有施展執劍者的三卷天書,他收斂一切,單純與曹燃以劍術對撞體術,體內的連綿勁氣始終不絕,一戰便是一個時辰!
姜玉虛看著蓮花閣眼花繚亂的光火,法相爭鬥,忽然生出了一種恍惚的錯覺。
他也曾出生在一個大世,也曾是大世之中的佼佼者,成就極限星君境界的修行者,哪一個不是天才中的天才?
蓮花閣對攻的年輕人,似乎就是自己的當年。
意氣風發,眼神堅定,劍氣嶙峋。
恍恍惚惚,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了?
浪潮更迭,舊人老去,新的浪潮已經浮現——
太快了啊。
在羌山內,其實有一份極其詳盡的資料情報,把寧奕的所有手段都記錄在內……因為備戰東皇之事乃是大事,洛長生敗北之後,大隋士氣跌落極點,那個時候傳來了寧奕的勝報。
也正是那個時候,姜玉虛遣動神仙居,仔仔細細調查了這個年輕小師叔,發現後者的身上不僅僅是劍術,還有數不清的邪門歪術,正道奇法……寧奕一個人的身上,似乎出現了早年神道劍三人的重影。
而今日,寧奕只動了劍術。
姜玉虛有種錯覺,寧奕今日的出劍,難道是專為自己而出的麼?
劍劍勾動自己的瓶頸,在劍術之上,這個年輕人比自己天賦更高,更加精簡……困在某個古怪節點的劍道境界,竟然因為今日的觀戰而鬆動起來。
姜玉虛神情恍然。
似乎是有所感應。
雨幕中的黑袍年輕人,面無表情,隱晦抬頭望了一眼。
命字卷中有一個沉浮的「光點」,象徵著前緣和後果,這個光點愈發淺淡,命運長河之中的因果若隱若現……最終結成了一枚完整的果實。
當年,姜玉虛指點寧奕。
「當十境無敵的洛長生,不如當登頂涅槃的葉劍仙。」
如今,寧奕在蓮花閣對決曹燃,只動用劍術,償還當年指點之恩。
他收勢而立,雙手握劍,扎開雙足。
星辰巨人徐徐消散於風中,所有的一切都收斂歸虛——
遠方的紅袍曹燃同樣如此,燭龍法相隨雨熄滅,抬起一枚手掌,立於胸前,神情不悲不喜。
寧奕毫無花哨地抬臂出劍,如盲人側目,這一劍切開蓮花閣大地,未曾動用神性,卻引動了穹頂雷霆。
「轟隆」一聲!
炸雷聲響,曹燃穩穩出掌,他的背後便是師尊留下來的蓮花閣閣樓。
這一掌遞出,兩撥劍氣氣浪被打得翻飛,蓮花閣巍峨不動,兩旁的兩座古樓轟然坍塌,陣法崩潰,陸地起伏,唯獨曹燃背後,以及掌心抬開的一道圓錐範圍被庇護平安,其他地域地面凸起,巨岩橫飛,山崩地裂。
曹燃滿足的笑了笑。
他緩緩收掌,寧奕也緩緩收劍。
兩人站在翻天覆地的陸面,選擇點到為止,過了很久,蓮花閣方圓一里的劍氣才徐徐消弭。
這裡已經淪為一片廢墟。
空氣中飄蕩著淡淡的血腥味,聞起來猶如烈酒,入腹便火燒似的。
曹燃出掌的那隻手收回袖中,整條手臂不受控制的輕微顫動,鮮血順延指縫流下……這正是血腥味的來源。
「打得痛快。真是痛快。」
這位新任蓮花閣主長長吐出一口氣,他甩了甩衣袖,甩出一連串血珠,渾不在意,臉上寫滿了快意。
曹燃心滿意足盯著寧奕,忽然笑了。
他一拍胸脯,大大咧咧道。
「就算沒那塊白龍令,今兒閣內古籍,你也隨便挑!」
第981章 殿下是什麼樣的人
書院門口,煙雨迷濛。
一朵朵油紙傘,在雨潮中濺起浪花,白鹿洞書院的女弟子,神情泫然,沉默相送。道宗的車隊緩緩離去,在雨幕中頗有些蕭瑟意味,西嶺內亂已久,李長壽身死道消之後,今日的回嶺,正是太子殿下給道宗「撥亂反正」的機會。
太和宮主之女玄鏡,帶著宮主諭令回嶺,終於能夠查清當年父親之死,平復仇怨,而在天都幽禁三年的陳懿,也終於能夠回到三清閣大展身手,迎接他們的是西嶺閣內的頑固黨。
這一次,天都將不再對西嶺插手,保持絕對的旁觀態度。
「書院這次的『旁觀』,很不理智。」
遠遠的屋脊上,蘇幕遮撐著紙傘,不知眺望了多久,她的身旁坐著那個蓑衣老者,酒泉子一隻手肘斜靠在飛檐磚瓦,撐著面頰,半醉半醒,並不動用星輝,任憑雨絲在蓑衣上亂跳。
他另外一隻手拎著酒壺,輕輕晃蕩。
「閻惜嶺這一夜,殿下並沒有絕對的把握,對吧?」蘇幕遮冷冷開口,「如今看來,寧奕贏了,皆大歡喜,西境以李長壽為首的勢力迅速被剷除,沉淵君也平安領了『冠軍侯』官職,帶著天都的祝福準備啟程返回北境。但若是寧奕輸了,結局會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