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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都有資格說我,唯獨你沒有。殺他們的人是我,讓他們來送死的人卻是你。」寧奕淡淡道:「李長壽,策殺太和宮那一夜所流的血,比今日少麼?」

  這等程度的攻心之計,當然不起作用。

  李長壽笑了笑,不答話。

  寧奕的情緒很穩定,「側寫」也看不出什麼,白袍男人開始向後退去,與寧奕始終保持一段拉開的距離。

  寧奕冷笑一聲。

  他收回目光,看著面前那座凝聚而起的巨大劍陣,殺死那些道宗死士的時間,給了束薪君凝結「大衍劍陣」的時間,這一次的劍陣比起蜀山山門來得要盛大許多,一共四十九位精挑細選,貼合陣紋的劍修,隨著束薪君來到了天都……為的就是今日絞殺寧奕的布局!

  荒嶺空地,四十九人如錐形拉開,最前方的束薪君,盤膝而坐,但雙腳卻懸浮離地,大約有三尺距離,四十九縷劍氣漂浮如海,而束薪君淬鍊的「飛劍」則是在劍氣海洋之中來回沉浮,不斷被渾圓氣息撞擊,每一次撞擊,他身上的氣機都會攀升,提高,抵達一個更高的小境界。

  在這片荒嶺上,很荒誕的一幕。

  沒有人拿人命當人命。

  那些前來赴死的道宗死士,勒令麻袍道者送死的李長壽,淡定收下這些性命的寧奕,以及利用這些死士死亡時間來凝結劍氣陣紋的小無量山劍修……置身在這樣的一副地獄之中,沒有人流露出訝異的神情,每個人都預料到了今夜會出現這樣的景象。

  只有一個人是例外。

  ……

  ……

  杜淳已經嚇壞了。

  這位杜公子,從小錦衣玉食,雖然也見過死人,看過廝殺,但哪裡看見過,一人持劍殺得漫山遍野都是屍體的畫面?甚至還有一顆頭顱,咕嚕嚕滾到了他的腳邊,撞到了杜淳的靴子上,嚇得這位公子一個哆嗦,他早早躲到了一顆古木背後,凝視著眼前的畫面。

  當他與李長壽漫步閻惜嶺的時候,看到了小閣老在此地布下千餘重兵,心想無論如何,寧奕都逃不出生天了……這千餘人,單單是一人一口唾沫,也夠淹死那個什么小師叔了吧?

  現在他發現,他錯了。

  而且錯得很離譜。

  原來修行者只要境界夠高,人海戰術是沒有用的,杜淳看著那個宛若鬼魅的黑袍男人,心中產生了一個荒誕的想法……那些鐵騎來了會怎麼樣,攻城掠地所向披靡的衝殺對寧奕有用嗎?

  這個想法在冒出來的那一刻,杜淳就腦補出了寧奕連人帶馬一同斬開的畫面。

  那把劍……實在是太鋒利了。

  在那把名為「細雪」的劍下,人命便如草芥一般,自己和那些麻袍道者不會有任何的區別,見到劍光出鞘的那一刻就已經死了。

  「爹……娘……你們快來啊……」杜淳在心底哀求祈禱,他雙腿已經抖得像是篩子了,躲到陰暗角落,躲得遠遠的,生怕被人發現。

  讓那位杜公子神情稍微好轉的,是小無量山凝結出的那座巨大的劍陣。

  劍氣粗壯如蛟龍,翻滾如一片紅海,盡數滋養灌輸到「束薪君」的頭頂,束薪君握劍站起,劍鋒對準寧奕。

  他知道大隋天下的修行境界劃分,知道束薪君乃是小無量山的星君,知道那座劍陣乃是所向披靡的大衍劍陣……也正是因此,外界的種種盛名,給了杜淳一個「希望」。

  杜淳希望那座劍陣能鎮壓寧奕——

  然而那個黑袍男人握劍緩慢前行,直接忽略了束薪君,眼中只有李長壽,他進一步,李長壽便面帶微笑的退一步。

  兩人一前一後。

  直至寧奕停住腳步。

  他抬起頭,耳旁響起了驟烈的風聲,迎面是一片熾烈的劍氣紅海,無數數之不清的劍意,如天塌地陷一般,將他掩埋,這一幕有些熟悉。

  徐藏面對覆海星君,也是如此吧?

  寧奕握緊細雪,在大衍劍陣落下的那一刻,狠狠一擊砸劍,自下而上的掀起,對撞——

  「嗡」的一聲。

  音浪翻滾。

  杜淳被巨大的衝擊力鑿中,隔著數十丈噴出一口鮮血,面色瞬間蒼白,如一枚斷線風箏狠狠拋飛,後背砸中一棵古木,他跌坐在地,震驚地看著遠方……視線不斷重疊歸一,由模糊變得清晰。

  恍惚看見,寧奕似乎是停頓了一剎。

  那座「大衍劍陣」對準黑袍男人鎮壓而下——

  此後便是一圈肉眼可見的白浪,以寧奕為圓心蕩開,短暫的凝滯後,寧奕重新恢復了行走,而擦肩而過的束薪君,則是額首浮現一抹血線,這抹血線從天靈蓋向下延伸,使得這位小無量山話事人,身子從中軸線左右裂開,在寧奕走出十丈距離之後,化為兩塊滑落的血肉。

  不僅如此。

  那片紅海破碎。

  小無量山的四十九位餵劍劍侍,在寧奕停下腳步之後,齊齊炸成血霧,在這片山嶺上徒增了一份血腥和燥熱,冰冷的雪和滾燙的血交融,升騰起熾熱的煙,灼燒的霧。

  李長壽已經退到了古木山林的邊緣。

  寧奕凝視著這位小閣老,輕聲道:「如你所願,我出劍了。你看出來什麼了嗎?」

  李長壽沉默了片刻,他先是搖頭,再是點頭。

  「劍很快。」小閣老回應地很乾淨,甚至還帶著欣賞,淡淡道:「甚至快到看不見發生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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