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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奕,你知道嗎?我平生最大的心愿,就是能遠離世俗紛爭,過得清淨,自由,就像這幾天一樣。」

  她笑了笑,語氣中卻帶上了些自嘲。

  所謂的「事與願違」,便是如此吧?

  徐清焰之所以會生出這樣的願望,便是因為從卑微的童年開始,就沒有享受過這樣的生活……永遠會有無盡的紛爭圍繞著她,有人死去,有人撲來,她就是那團巨大渦旋的中心。

  永遠也得不到安寧。

  寧奕輕輕嘆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在這座天下爭鬥的那些修行者,誰不曾想過,封刀隱沒,解甲歸田,當個普通人家?但天都是座巨大的名利場,其他四境亦如此,即便超然如虛雲大師,亦不曾得到所謂的「解脫」。

  寧奕神情複雜的笑了笑。

  有些話卻不曾開口……對他而言,在經歷了這麼多生離死別之後,他終於明白一個道理。

  這座天下,這座江湖,這些紛爭……是自己躲不開的「命運」。

  太平與清淨二詞,如今看來,離自己太遠。

  這幾日與徐清焰同游,他還不曾將自己心中最大的那個秘密托底。

  執劍者,這三個字太大。

  一旦把這個秘密告訴徐姑娘……那麼不可避免的,牽扯天下蒼生,浩劫命運,這般重任,只怕與她心中所盼的願望完全相悖。

  但這卻是寧奕永遠也避不開的一道門檻。

  既不能,亦不願。

  西嶺李長壽還有一連串的陰謀陽謀等著自己,東境琉璃山,韓約,李白鯨,天都即將迎來的第二次烈潮,烏爾勒高原的後續……以及高坐天都穹頂的那位太子,太多麻煩在等著他了。

  寧奕很清楚,今日送徐清焰回宮,他就要拎上細雪,踏入天都的「陰暗面」。

  「答應你的,我都記著。」

  臨近皇宮,寧奕伸出手指,先是指了指院牆,再是指了指天頂的那張鐵律符紙,輕聲道:「無論是這座籠牢,還是那座籠牢……都不會再困住你。」

  徐清焰怔住了。

  她沉默著望向寧奕,兩人之間有微風吹過,皂紗拂動,女孩緩緩點了點頭。

  「走啦。」清焰笑道:「為什麼我有點難過?」

  寧奕伸手拍了拍女孩的腦袋瓜子,大大咧咧道:「有什麼可難過的?很快就能見到。」

  太子夜宴就在今晚。

  徐清焰忽然生出了退意,她想說,自己不想出席這場夜宴了,但是看到了寧奕溫和的笑容。

  有些事情,是躲不掉的。

  「今晚見。」她輕輕吸了一口氣,縱馬離開,直入宮內,沒有回頭。

  寧奕坐在馬背上,目送徐清焰入宮。

  他緩緩調轉馬頭,看到遠方一株老樹,簌簌落雪,垂落下一張笑嘻嘻的少年面孔,谷小雨倒吊在樹枝枝頭,環抱雙臂,腿彎倒鉤,像是一隻小猴子,垂髫散發,顯然是把剛剛的那一幕盡收眼底。

  「師叔,好樣的。」

  小傢伙裝模作樣豎起一根大拇指,結果金剛體魄太重,壓得樹枝忽然斷裂,哎呦喂一聲摔倒在地,揉著屁股還沒站起來,滿樹大雪簌簌而下,直接把小不點埋起來,堆成了一個雪人。

  寧奕沒好氣翻身下馬,替谷小雨拍打衣衫,雪屑拍掉,他看著眼前那個盤膝坐在雪地上,雙手按著膝蓋,笑嘻嘻望向自己的孩童。

  拍雪之時,谷小雨也不動彈,任由寧奕拂打,乖巧得很。

  「怎麼穿得跟要飯的一樣?」

  寧奕看了眼谷小雨的打扮,這廝離開蜀山,穿得一身破爛黃衫,面容比先前抗劫時候紅潤多了,但看起來還是有些「先天羸弱」,要是扔到天都大街上,准被人當要飯的。

  寧奕氣笑了,「蠢崽,下山沒帶銀子?這要是被書院的那些人見到了,多丟人,蜀山都是一群乞丐?」

  谷小雨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我下山時候,溫師叔說,就穿這身,挺好的。」

  「你溫師叔品味跟正常人能一樣嗎?」寧奕彈指叩了叩谷小雨腦門,反問:「你看他找到過道侶嗎?」

  谷小雨神情有些錯愕,撓了撓頭。

  「為啥溫師叔找不到道侶呢?」小傢伙有些好奇。

  「你溫師叔不喜歡活人。」寧奕張口就來,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

  谷小雨恍然大悟。

  便在這時,躲在另外一株雪木後面的溫韜幽幽走了出來,望向寧奕,神情很是怨念。

  寧奕訕訕住口,有些尷尬。

  ……

  ……

  「溫師叔說不放心我,於是就帶我走了一程。」

  半晌後。

  一座茶樓,谷小雨抱著茶盞捂手,笑呵呵道:「什麼符籙啊,什麼傳送陣啊,師叔比較熟,路上好像有人在埋伏,不過很快就被甩掉了。」

  寧奕咳嗽一聲,很殷勤地給溫韜端茶遞水,熱絡道:「師兄,多喝點茶。」

  溫韜很受傷的不說話。

  寧奕笑眯眯道:「我買單,隨便喝。」

  溫韜幽幽道:「折現吧,小師弟,我知道你有錢。一百兩銀子,我原諒你對我的誹謗。」

  寧奕瞪大雙眼,怒目圓瞪。

  這三師兄,忒離譜,明明自己盜墓無數,走遍大隋,身上揣著的寶器價值連城,數都數不清,偏偏是只鐵公雞,一毛不拔……自己身上的家當,拋開細雪,要真折算,還不一定有他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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