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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不能獲得草原的支持,那麼便連同妖族,將草原一同毀滅。

  兩座天下之間的偏見非常之深。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高原上的那些荒人,背負著妖族和人類各自一半的血統,無論是投靠南北哪座天下,都不會被真正的認可。

  這就是千觴君會有如今態度的原因。

  寧奕手握草原的龐大兵力,但缺乏先進的軍備,資源,依靠著與靈山的談判……吞下了太子的一部分物資。

  「寧某可以自己人頭做擔保,哪怕沒有這筆軍備,若兩座天下有一日開戰,草原也永遠會站在將軍府這一邊。」

  寧奕站住腳步。

  他再次重複,道:「不是大隋這邊,而是將軍府這邊。」

  大隋……意味著皇權。

  而將軍府,則不是。

  千觴君眼神波動,最終無言,有些哀傷的輕輕道:「我相信師兄的選擇。」

  沉淵君自始至終都沒有開口。

  他在整場談判之中,似乎都在思考,卻又不曾發表過看法,言論,立場,要論身份,他才是整場會議最中心的人物。

  他給了寧奕很大的尊重。

  這些寧奕都看在眼裡。

  到了分別的路口。

  寧奕停住,看著沉淵君,一字一句極其認真地開口。

  「師兄……謝了。」

  沉淵君輕輕嗯了一聲,擺了擺手,帶著師弟轉身離開。

  ……

  ……

  「師兄。」

  分別之後,千觴君忍不住開口,道:「將軍府這麼選擇,會不會太冒進了?」

  大雪之中,沉淵君停住腳步,伸出一隻手,輕輕抹了抹紫貂尾的雪屑。

  他聲音很輕的開口。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北境怎麼辦?」

  這句話的聲音很輕,但沉淵君甚至動用了神魂秘法。

  千觴君的瞳孔收縮,思維一滯。

  沉淵君深深望向自己的師弟。

  兩個人站在大雪之中,北風吹過,獵獵作響,但終歸只是沉默。

  「你看吶,師弟。」沉淵君笑了笑,伸出一隻手,拍了拍千觴的肩頭,道:「我給了你機會,但你沒有勇氣說出你想說的話。」

  千觴君的神情很是恍惚,甚至有些失魂落魄。

  在剛剛凝滯的那一刻,他腦海中浮掠了無數個念頭,如觸電一般,狂舞著。

  如果有一天師兄死了……怎麼辦?

  他先是不相信沉淵會離開,就像是不相信師父會死……可是十年前已經上演過一樁慘案了,於是他開始逼迫自己面對。

  將軍府邸,北境長城,師門的遺志,幾代人的野望。

  他想開口說,他來承擔這一切……可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沉默。

  最終心中只剩下苦澀。

  「總有人要試著去承擔這些重量。」沉淵君輕聲道:「我決定給寧奕一個機會,在將軍府出動鐵騎與妖族開戰,決定接他回來的那一刻起,他就配得上這個機會。」

  千觴君喃喃道:「是……您說的沒錯……」

  他伸出一隻手,掌心落下的雪化為熱氣,他狠狠抹了一把臉,看不清神情,咬牙道:「我明白了。」

  「嗯……回去了。」

  沉淵君打了個哈欠,負手孤自向著客棧走去。

  千觴君仍然站在雪地里,他看著師兄遠去的背影,沒有跟上去……視線莫名的變得模糊,腦海中回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黑夜。

  天都血夜,師父死的那一夜。

  天塌了。

  那個時候的師兄,修為,境界,跟現在的自己差不多。

  一個人抗下了所有——

  千觴君陷入內心的糾結,痛苦的反思之中。

  他的掌心,雪屑燃燒,化為熾熱的火苗,裴旻多年前教誨的話音在耳旁繚繞。

  「北境延綿不絕的……不是將軍府的飛劍,弓弩,鐵騎。」

  「而是如野火一般不滅不屈的意志。」

  沉淵君曾告訴寧奕,他不會倒下。

  他最後望向千觴的眼神,雖沒有失望,但仍是有些許遺憾。

  他不會倒下,因為尚未踏破鳳鳴山。

  他不能倒下,因為身後無人……能扛起將軍府的大旗。

  ……

  ……

  劍行侯府邸。

  寧奕推開門。

  月華如霜,夾雜風雪,將軍府的鐵騎曾在這裡修整過半天,所以府邸門前的積雪被打掃得乾乾淨淨。

  在天都烈潮之中,他和裴靈素都是違背律法的「罪人」,太宗皇帝給兩人定了諸多罪名,順帶也剝離了劍行侯的爵位……於是這座府邸,便空置出來。

  但畢竟是前任教宗的府邸,哪怕陳懿失勢,世俗的追隨者仍然眾多,所以這裡常年有麻袍道者清掃。

  好在寧奕本來就沒在府邸里留下什麼值錢的東西。

  寧奕準備在這裡隨便過一夜。

  但推開門。

  寧奕的神情便陡然一變。

  他眯起雙眼,打量著庭院內坐著的那位大紅袍男人,月光扭曲著照射在枯木樹幹之上,明明是一副靜謐的畫面,卻莫名溢散出陰寒的煞氣。

  披著大紅袍的男人看起來很乾淨。

  但是也很髒。

  他坐在院落的八仙石桌旁看書,後背靠在石壁上,腳邊還放著一盆萬年青,整個人的神態很是鬆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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