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頁
「袁淳先生……信奉『因果之道』麼?」寧奕神情凝重,眼中浮現一抹敬意,不僅僅是對於袁淳的敬意,他揖了一禮,並沒有拒絕,那張符籙破開虛空層層漣漪,已被張君令親手抹除了這些年積攢的意念,化為一張無主符籙。
「有因有果,有舍有得。」
寧奕認真道:「張姑娘大智慧,大魄力。」
張君令不以為意的笑了笑。
裴靈素伸手攥攏符紙,瞬間青芒化為游魚,鑽入劍藏的洞天之中,與那柄「紅燭」合二為一。
符籙融入紅燭傘中。
外界並沒有絲毫的波瀾。
但小衍山界已經掀起了一場劍氣風暴……以紅燭的威勢,劍骨合一,一柄不亞於「細雪」的神兵便重新問世,這場浩蕩風暴在小洞天內肆意席捲,裴靈素雙袖顫抖的攏後,閉上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
張君令注意到了丫頭接過符紙的細節,她挑了挑眉,頗有些意味深長的笑道:「看來我的選擇很正確呢,這張符籙找到了正主。」
顧謙說道:「當年天都血案,徐藏負劍殺人,道侶聶紅綾葬身風雪原,蜀山紫山這對神仙道侶,與二人佩劍的結局一樣……終不能成眷侶。」
他嘆了口氣。
他當然知道,紫山的楚綃山主有把紅傘,劍身極其堅韌,幾乎不可摧損……那是陸聖留給她極其重要的「信物」,而如今楚綃只有一位弟子。
裴靈素。
那把紅傘,想必就是張君令手中「符籙」的真正歸宿了。
今日,合一了。
顧謙望向張君令,心中微微感嘆,這女人難道真的從來沒有來過人間嗎,單單是信奉因果之道,就能在冥冥之中,做出最正確的選擇?實在是難以置信,張君令必然不知曉紅燭的情報……贈符一事,超乎常理也超乎意料。
一縷縷劍氣,不受控制的跳躍,在湖面上如雨絲一般,擊打出連綿的波紋。
「啪嗒。」
「啪嗒。」
裴靈素有些恍惚,她聽了顧謙的話,腦海中不由自主,浮現出自己師尊哀傷的面容。
有一日,風雪原的女童,盤膝坐在漫天霜草之中。
仰望穹頂。
輕撫掌中紅傘。
「那一日,陸聖贈傘於我,便是最後一面……」
「我花了五百年才參透,紅燭細雪,原來從不曾在一起過。」
因為空有劍身,心卻不在。
所以陸聖是想告訴師尊,不要再等了麼?
參透這一切的丫頭,神情黯然,喃喃開口。
「原來,紅燭和細雪並沒有真正的在一起過……」
一隻有力而溫暖的手,握住丫頭的掌心。
一句話直擊心底最深處。
寧奕望著前方,一字一句道:
「細雪和紅燭,現在在一起了。」
……
……
「寧先生,無須感謝我,你我都只是順應『因果線』前進的凡人,一日不超脫桎梏,一日就不可忤逆大道。」
湖心亭重新恢復了平靜。
四人重新對坐喝茶,張君令淡淡道:「至於『贈符』這件事……當然也只是因果線的一部分。」
因果線的說法,倒是頗有意思。
寧奕笑著問道:「按照這種說法,一飲一啄皆由天定,修行者吸納星輝,吐納呼吸,卻是逆天而為,因果在眼前,不遵從又當如何?」
張君令沒有歷經一毫思考的說道:「不遵從,也是因果。」
寧奕怔住了。
因果……前進是果,後退也是,向左,向右,都是某條無形絲線操縱的路徑。
「與其稱之為『因果』大道,不如說是『順延心意』。」張君令微笑道:「今日想要贈符,那便贈符,想要打架,那便打架,想要找寧先生討要某樣東西,那便討要某樣東西……贈符的人情,與討要東西,不是一條因果,哪怕前後缺失,仍然不影響其中某一件事的發生。」
玄而又玄。
但寧奕聽懂了。
他無奈道:「張姑娘不想我承你的人情,那便是想『討要』的東西很大了。」
「是。」張君令直截了當道:「我想借寧先生的力,破境。」
……
……
「在昆海洞天閉關之時,我是稚子,一無所知,只知道出關之後,要找一個人,那個人能解答我的所有疑惑,所有難題,所有不解……而順著師尊的提示,我找到了這裡。」
張君令那張蒙著白布的面頰,微微傾斜,帶著三分困惑。
她在打量。
打量寧奕。
然而後者的臉上,並沒有寫著什麼東西,至少她沒有從寧奕的臉上,看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寧奕啼笑皆非,與其說這位張姑娘是稚子,不如說她是襁褓中的嬰兒,一張雪白乾淨的白紙,光明磊落的來到這人世間,一無所知,可為什麼袁淳先生讓她千里迢迢跑來找自己。
「為什麼找我?」
沉默。
良久的沉默。
張君令皺著眉頭,似乎也在思考這個問題。
片刻之後,她很篤定的開口,「因為你是持傘人,因為你是持劍者。」
後面三個字,讓寧奕瞳孔猛地收縮,裴丫頭一隻手輕輕搭在他的小臂之上,極其隨意自然的壓住,另外一隻手抬起,萬分鎮定的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淡然道:「持傘人,持劍者?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