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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世上有些東西,是眼睛看不見的。

  這就是她蒙著白布的原因……正是因為雙目未曾失明,才要用這種方法用「心」去看清這世界的真實面目。

  此刻,這位女子昆海樓主問出了一個讓顧謙哭笑不得的問題。

  朋友?老師?

  「愛人是什麼鬼?」顧謙沒好氣道:「有你這麼說話的嗎?」

  張君令笑了笑,她與尋常女子不同,自幼在昆海洞天閉關修行,從來不知「粉黛」為何物,於是行走天下也是頂著一張素顏,素麵朝天,白布遮住鼻樑上的大部分面容,也能看出來這張臉蛋膚質極佳,若是揭開白布,定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

  「我前些日子查了『大名鼎鼎』的判官。」這位袁老先生的閉關女弟子微笑道:「太子師兄對我說,昆海樓司職情報,要想查什麼天都八卦,廟堂秘聞,都可在此樓里翻閱查詢。」

  顧謙挑眉道:「你查我的案底?」

  「執法司難得一遇的青年才俊,珞珈山破將軍府疑案,此後大小案卷,三年累積破了近百宗。」張君令笑著開口,「雖然我不曾入世,沒什麼概念,但翻閱其他案卷與三司另外的年輕人對比,你的確擔得起『判官』名頭,筆下定的生死比同齡人多了十餘倍。」

  顧謙微笑道:「您是想用『濫殺無辜』這個詞來形容我?」

  「不……你為什麼會這樣認為?」張君令皺起眉頭,道:「你所殺之人,所定之罪,每一宗都極其詳盡的記錄下來,我從頭到尾的仔細看了一遍,案卷上的細節極其詳盡,比三司其他案卷都要仔細百倍。」

  顧謙心神咯噔一聲。

  他與公孫越這幾年來捕風捉影的殺了不少人……把他們的案底做壞,做差,有些事情無異於空中樓閣,憑空捏造,這些案卷根本不可能做實。

  「天都對你的罵聲似乎很重。」張君令聳了聳肩,淡然道:「或許是因為你跟那個叫『公孫越』的男人走得太近的緣故,我查了他的案卷,以後民怨難填,他遲早要以死謝罪……天都的民眾看不到你們倆的案卷,你大可放心,他若死了,你不會受其牽連,只要公布案卷,便可證明你的清白。」

  顧謙的嘴唇有些乾枯。

  張君令的話……讓他明白了這兩宗案卷背後的操作。

  公孫把這些污點案卷都攬到了自己一個人的頭上。

  公孫越明面上是執法司的少司首,有著足夠的權限出入天都各地,手裡又掌握著第四司的權力,在皇權的允許下僭越了三司的舊律,而這些殺人的污點,就是未來招來禍水的最大禍患……於是他把這些禍水都攬到了自己的身上,若是事發,便可保住與他一同蹚渾水的那個人。

  顧謙的神情有些陰沉。

  不讓自己入第四司……是真的想保自己的命。

  不知為何,他此刻的心情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更加的「憤怒」,一股無名的火焰,因為張君令的話,在胸膛里點燃。

  顧謙不喜歡這種被人默默袒護的好。

  很久之前,沈靈和徐瑾就是這樣。

  然後他們死了。

  這種無能為力的「被保護」,不僅僅不會讓他覺得欣喜,反而會讓他覺得愧疚。

  張君令挑了挑眉,淡淡「看著」顧謙,她隔著一層白布,看不見顧謙的神情,但是卻將這個男人的「情緒」看得一清二楚……她感受到了一些複雜的,包括內疚,懺悔,痛苦,悲傷,這些情緒似乎針對著某個逝去的人。

  她之所以相信那份案卷,是因為她能夠在白布之下,看清一個人的「為人」。

  顧謙不是虛偽的人。

  相反,也正是因為這個男人的真實,才讓她逐漸相信,判官是一個好人。

  「姓顧的,有一件事。」

  她漫不經心開口,說話卻有些猶豫。

  「我要出一趟遠門,缺個人陪。」

  顧謙還在失神之中,下意識「啊」了一聲,在一個呼吸後才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青衣女子的神情似乎有些無奈,「你案卷里寫過,這三年跑遍了大隋四境,對這座天下一定很熟吧?」

  顧謙眨了眨眼。

  張君令嘆了口氣,「陪我出去一趟?」

  這句話有些試探的意味。

  委實是不好開口,張君令甚至不好意思說出來,她離開昆海洞天,跌跌撞撞,不知道走了多少彎路,才找到「天都」,按照師尊的囑咐,在心如明鏡之前,白布不可揭,她本身就對這座天下不熟,是個路痴,一開始剛剛離開洞天之時,還真的與「目盲女子」沒有區別,路上還接受了好幾個好心人的施捨,當然遇到更多的是不懷好意的歹人劫色。

  要是帶上顧謙,應該會方便很多吧?

  披著昆海樓左使黑袍的俊哥忽然有些扭捏,顧謙從來沒跟女子相處過,在他短暫的情報司探案生涯之中,每天都跟一身臭汗的徐瑾廝混在一起,風餐露宿的事情倒是沒少過,但若要跟一個妙齡女子……他下意識的猶豫,在張君令看來,就是一種「拒絕」。

  本來就不喜麻煩他人的青衣女子嘆了口氣,起身道:「罷了,我一人亦無不可。」

  顧謙連忙起身,話音還沒出口,就目瞪口呆看著一道青衣身影,單手按著昆海樓欄杆飛掠而出,從十多層古樓樓閣跳了下去,毫髮無傷的輕飄飄墜地,雙手抖袖負後,頭也沒抬的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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