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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昆海樓的「成立」……則意味著,太子要對三司動刀了。

  昆海樓左使,顧謙。

  被人認為是第四司判官的年輕男人,此刻正站在這座六角閣樓的頂樓,一覽眾生小,心情頗多感慨,黑布麻袍被風吹得拋起又落下。

  「天都有眾生相。」

  顧謙的背後,響起了一道陰柔的聲音。

  他緩緩轉頭,看見了公孫越那張披著黑紗猶顯猙獰的面孔,紅袍男人的聲音卻陰柔如春水,並沒有絲毫「猙獰」意味,聽起來卻像是一曲催眠之音,入人心湖。

  他已經好些日子沒和公孫見面。

  太子召他入宮了好機會,什麼也不做,就只是讓他在一旁看著太子下棋,記錄一些棋局,走向,時而賜下一壺好茶,與顧謙同飲……關於太子突如其來的「聖眷」,顧謙除了受寵若驚,還有一些擔憂的情緒,眾所周知,公孫越是第四司的執掌者,每日奔波忙碌,為太子鞍前馬後,唯一能夠信任的人,就是自己。

  而如今太子動輒召見自己入宮,以聖令把自己調至昆海樓,同時安排公孫越外出天都,二人之間的距離已經不再如當初那般「接近」。

  「這世上有些關係,是不需要距離的。」

  紅袍黑紗之下,仿佛有著一雙能夠看穿人心的眼睛。

  公孫越在昆海樓頂層拎了一把竹椅,隨意坐下,他發出了一聲愜意的長嘆,在外人面前,他是虛無縹緲第四司的大司首,是活剝人皮能止小二夜啼的活閻王,而在顧謙面前,他始終只是一個普通人。

  一個修為境界普通,為人處世溫和的正常人。

  他也會覺得累……他又不是銅筋鐵骨,為太子沒日沒夜的賣命奔波,也該有時間休息。

  「找了個空檔休息,四個時辰之後,我要出一趟遠門,去西嶺。」公孫越挑了挑眉,端起桌案上的冷茶,「你的?」

  顧謙皺眉,「隔夜的,冷了。」

  「無妨。口渴。」公孫擺了擺手,將茶盞里的茶水一飲而盡,「茶盞是你的便可。」

  顧謙沉默拎過竹椅,與公孫越對坐,兩個人在昆海樓的頂層,大風吹過竹欄,掠過衣衫,划過年輕男人的面頰,掀動兩縷飄動的髮絲。

  顧謙的眼神一片清亮,這些日子他休息的很好。

  而公孫看起來則像是一個負重累累的木偶,眼中沒什麼神情,但布滿血絲。

  顧謙知道,公孫是這世上一等一謹慎的人,身處此位,必須謹慎,在外不飲一口茶,不食一粒米,天都皇城有太多人想要公孫死……所以他也不信。

  唯獨自己是例外。

  公孫越把自己的冷茶一飲而盡,是想告訴自己,他並沒有因為太子的召見,而心生間隙。

  就像是他一開場說的那些話。

  這世上有些關係,是不需要距離的。

  只需要足夠的信任。

  「我在天都行走多年,看過了太多人,太多畫面,太多場景,但大多都是臨死之前,所以入眼場面往往血腥殘暴……」公孫用了一個最舒服的姿勢,癱坐在竹椅上,像是一個耄耋老人,微闔雙眼,拿著打盹般的語氣開口道:「大部分時候,都會把你支開,那種畫面看多了不好。眾生有喜怒哀樂,也有生死別離,我所見的都是『死』之一字,見得多了便心中堆積死氣。你不一樣,顧謙,你可以很好的活著……像今日這樣,在一個好天氣,俯瞰這天都的芸芸眾生,你能夠明白『活著』的意義,能夠感受『活著』的美好。」

  顧謙盯著公孫越,道:「為什麼忽然與我說這些?」

  公孫笑了笑,心想這小子怎麼忽然變得如此愚鈍。

  他沒有回答,而是道:「昆海樓左使,一個有實權的官職,很好……近幾日入宮,太子請你喝了茶,聊了天,邀請你陪他下棋,還贈了你幾套新袍,顯然是要重用你了,心情如何?」

  顧謙擱在膝蓋上的雙拳不自覺鬆開又捏緊。

  公孫開口說的那一句話里……信息量很大。

  太子召他入宮的聖令,沒有隱瞞任何人,入宮之後飲茶聊天也能正常猜到,但公孫連太子贈袍的事情都知道……

  顧謙聲音疑惑道:「你在宮裡有眼線?」

  公孫失望的開口,聲音變得嚴肅起來,「你不會真的覺得,當上昆海樓左使,是一件好事吧?」

  顧謙沉默下來。

  「雲洵遠去東土,代表天都和靈山談判,走到這一步,太子已經榨乾了這位前任情報司大司首的『價值』,因為需要架空情報司,所以才出現了所謂的『昆海樓』……」公孫的聲音變得冷酷,而且森嚴,「你昨天才收到的人員名單帳簿,昆海樓在短短一周就填補了數百人,這是春風閣早就埋下的暗探,這是用來取代情報司的……張君令南下所以有了這座樓,有朝一日這女人走了,這座樓也就塌了,從頭到尾這就只是一個虛無的『機構』,是太子用來呈放野心的器皿。」

  「所以呢?」顧謙聲音也變得冷了起來。

  「所以?」

  公孫越忽然笑了,嘲諷道:「如果說監察司是虛無縹緲的存在,是太子不敢觸怒舊律的實驗品,那麼昆海樓就是嘗試燃燒烈潮的第一步……太子如果想掀翻三司,就會拿昆海樓做試探,你當了這個昆海樓左使,頭頂的女人不懂朝政,顯然是個掛名頭的『甩手掌柜』,若是出了事,你得第一個死。還需要我說的更明顯嗎,太子是拿你當個試驗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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