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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奕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我做不到殺死那些我所在乎珍重的人。」

  「我本來也做不到。」雲洵淡然道:「但人總是會改變的……尤其當你面臨一些不得不做的選擇。心狠的人做不到殺死,心軟的人連傷害都做不到,我是前者,你是後者。」

  寧奕沒有否認。

  雲洵笑了笑,問出了一個問題。

  「那麼寧先生,你現在覺得,你能夠做到不傷害一個你所在乎珍重的人嗎?」

  寧奕看著這位情報司大司首的雙眼,很清楚雲洵口中那個自己「在乎珍重」的人……指的是徐清焰。

  他想做到,但做不到。

  這就是世事之無奈。

  「言歸正傳,我想與寧先生之間搭成一種『微妙』的關係,這種關係不需要信任,只需要我們保持同樣的想法。」雲洵平靜開口,「在天都的這場棋局之中,你我都只是棋子,至少目前來說……是的。越是往高處攀登,越是會認知到自己的渺小,我不想成為太子棋盤上的犧牲品。我想活下去。這就是我的目的,也是我所作的每一件事的出發點……如果有所違背,你自然也能夠看得出來。」

  寧奕問道:「你現在要做的是什麼?」

  「我想要這場談判順利。」

  雲洵雙手搭十,神情嚴肅,語速放得極其緩慢,「我要平安回到天都,拿到太子的『解藥』,只有與靈山的談判順利,才能保證這一路上,不會有地府的殺手,不知來路的刺殺者……太子留著我,是因為還需要我,我在天都內留了一些布置,後手。」

  他盯著寧奕,「我需要你幫我。」

  寧奕神情不動。

  果然如此。

  在出發前……他就已經想到了。

  「你是靈山新任佛子的恩人,與宋淨蓮,還有他的父親,如今靈山的大客卿關係極好。」雲洵的語氣有著隱約的緊張,聊到這裡,至此攤牌時刻,他仍然沒有十足的把握說服寧奕,所以一直在觀察對方的神情。

  可惜的是,那個黑袍年輕男人的神情自始至終都沒有太多的變化,木然坐在石凳上,倒空茶水,把握著空茶盞,臉上表情就像是萬年不化的冰。

  眼神里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想法。

  寧奕忽然開口,「我要查寶珠山的案卷。」

  「我不相信洛長生就這麼死了……他與東皇交戰的影像,殘留的通天珠畫面,我全都要,不僅如此,我希望情報司能夠把李白桃的案卷整理出來,她對我有恩。」寧奕看著雲洵,三根手指捻住空的茶盞,保持著懸腕的姿態,認真道:「靈山的談判,我只能答應你,我會做到我所能做的,但我不會以我個人的名義,去要求靈山做出改變……這始終是天都使團與靈山勢力方面的斡旋,與我個人無關。」

  雲洵得到了一個肯定的答覆,懸在嗓子眼裡的心倏忽落了下來。

  他長長吐了口氣,望著寧奕,緩緩點頭,「寶珠山和李白桃的案卷,不難查,情報司一直有人在負責追蹤……有一件事情必須要跟你說,此事牽扯到了如今天都鬧得沸沸揚揚的『第四司』。」

  「第四司?」寧奕皺起眉頭。

  大隋三司,執法司,情報司,平妖司。

  哪裡來的第四司?

  「太子的春風閣,在烈潮之前,就已經滲入了三司之中,茶樓里走出了許許多多的年輕人,就像是一張巨大的蛛網,已經在天都皇城內布下。」雲洵的神情變得相當疲倦,「李白蛟在東西角力的這些年裡,就在不動聲色的做這件事,那些在春風閣里喝過茶的飲客,數量龐大到已經無法追究姓名,也根本不知道太子有多少心腹……在三司內開枝散葉,逐漸蔓延成一張巨大的脈絡,於是就有了捕風捉影的『第四司』的說法。」

  他看著寧奕,聲音沙啞,說出了天都朝堂如今無數人猜測的那個虛無機構——

  「監察司。」

  「你的仇家,公孫越,據我手下的可靠消息,這三年他在為太子做事,私底下處理了好幾樁不屬於三司範圍的『大案子』……他明面上是執法司的少司首,但如今權勢滔天,如果真的有『監察司』的存在,那麼公孫越就是監察司的大司首,負責周轉第四司的人員,手握監察司的名單,而且負責記錄三司內部人員的『罪檔』。」雲洵想到了那個披著大紅袍,昔日極其卑賤的男人,眯起雙眼,寒聲道:「第四司浮出水面的時候,就是太子棋局收官的時刻,春風閣的苗子已經長大,三司換血,監察司這些年收集的情報,關於烈潮那一日的罪證,將成為三司那些大人物的噩夢。」

  包括他自己……支持西境推動天都政變,只需要這麼簡單的一條,便足以置他於死地。

  「我如果回到天都,那麼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監察司』的名單,證明第四司的存在。」雲洵吐出一口氣,陰沉道:「那股頭頂懸著一把刀的感覺實在是太糟糕了。」

  寧奕心中默念了公孫越的名字。

  天都政變的推手……如果從「因果」的角度來看,其實是由這個「小人物」引起的,二皇子在西境路邊收回的一條野狗。

  撿回天都之後,被養成了一隻足夠茁壯的惡犬。

  因果的最前面,是寧奕一時的心慈手軟。

  看來這個漫長的因果還在延續……第四司給天都帶來的影響,已經擴散到了自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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