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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到了此刻,即便她還能獨行,又怎麼捨得讓他一個人獨行。

  他原是把餘生,把命,把生的希望全部給了她。

  他們,幾乎活成了一個人。

  惠悟法師說,青邙山上的七星海棠下一次開花尚在十數年後。

  十數年,太久了。

  殷夜望著榻上胸口起伏不定的人,今日在殷宸護袖上如此無意的一碰,不過一點皮肉外傷,便將毒素引得這般快。未來十數年裡,該要怎樣防備?

  有沒有什麼辦法,能一勞永逸解他的毒?

  她扶著昭平的手,疲憊地坐下,尤覺山河萬里亦不如那人與她的溫柔一笑。

  「陛下!」佘霜壬返身來到殷夜身邊,「您安心吧,丞相無礙了!」

  「真的嗎?」殷夜豁然起身,奔到床畔,回首道,「那他何時能醒?」

  佘霜壬緩聲道,「陛下莫急,臣為丞相排清散入皮肉的毒血,為能夠化的徹底,下手重了些,原是以竹片切開了他臂膀並著掌心的皮肉。如此丞相失血較多,人亦疲乏,精神氣都弱,估摸著七八日才能醒來。」

  未容殷夜開口,佘霜壬只繼續安慰道,「您且安心,眼下丞相的毒控制住了,無礙的。醒來後,靜心養一養便好了。」

  「有臣在呢,丞相醒來前,臣日日守在這可好?」

  「他醒後,你也得守著!」殷夜扭頭撫摸謝清平被繃帶纏繞的左手,喃喃道。

  「學會文武藝,賣與帝王家。」昭平嗔怒道。

  「你也姓殷。」殷夜霸道又直白,「反正都是我家的。」

  聞她尚有此言,佘霜壬同昭平對視了一眼,稍稍定下心來。只一個守著後宮,一個鎮在前朝,一如之前的許多年。

  *

  謝清平清醒在第五日的清晨,陽光從六菱雕花木的窗戶中零星灑下,點點投在他身旁人白皙的面龐上。

  他望著攥著他衣襟縮成一團的人,又見簾帳層層拉開,便知這人不曾睡過完整的覺。

  因為每回沒有朝會的就寢前夜,她都是將帘子里里外外放下塞好,唯恐晨曦微光擾了她。

  他沒有動,也沒撫拍她,想讓她多睡會。卻不料合眼的一瞬,她一聲「毓白」在他耳畔響起。

  「毓白!」殷夜睜開雙眼,眼中儘是疲憊和惶恐。

  「嗯,我在。」謝清平虛白的面上露出盈入眼眸的淺淡笑意,只伸手攬過她,將她往懷裡靠近些。

  「你、你醒了?」殷夜掙脫他的臂彎,一臉驚喜地坐起身來,轉身道,「側……」

  「別喊,我沒事了。」謝清平攔下她,心頭驀然湧起一股酸澀之意。

  那一聲「毓白」,原是她在夢中喚他,她並不知道此刻他醒了。

  是故,他昏睡的這些晝夜裡,她喚了多少遍呢?

  「那、起來靠一靠?」殷夜見他頷首,遂上前扶他,「側君說,你至少七八日才回醒,如何才五日便醒了?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毒素走了半身,他被放了不少血,人自是虛的,亦使不上力。殷夜跪坐在他身畔,因著連日憂思揪心,人也有些恍惚。將將握上他雙肩,給他扶正,便一頭跌在他胸口。

  「小心!」謝清平提著口氣,伸手撐住她,「累了,是不是?」

  殷夜也未起身,便這般貼在他胸口,半晌緩過勁來,方道,「我有好好用膳,也迫著自己休息。」

  「我,就是害怕。」

  「嗯,所以我努力著早些醒來。」謝清平垂首吻了吻她額頭,「我也怕啊,怕你一個人會害怕。」

  「吻這裡。」殷夜抬起頭,指著額角的一點細碎皺紋。

  謝清平聽話,低頭再吻。

  纏綿而溫柔。

  *

  謝清平能下榻是在又三日之後,按著佘霜壬的意思,當再臥榻十天半月天會更好些。但他等不了,臥在榻上,殷夜什麼也不許他做,亦不許他思憂政務。

  旁的他自是放心,殷夜獨自處理朝政多年,沒有他也是如魚得水。唯有一樁,他放心不下。

  便是那日打了殷宸一巴掌。雖不是朝政,卻也是要緊的事。

  那日盛怒中,他到底失控了。這樣一把掌下去,礙著母親的面子,殷宸大抵能不記恨他。但是到底是為著殷夜才動的手。

  他動手,和殷夜動手,有何區別!

  只怕這廂,殷宸對殷夜敵意更大,心中逆反的更加嚴重。

  午後,已經有了些暑意。因他尚未病癒,殿中亦未置冰鑒。殷夜搖著著鎏金小摺扇,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

  「他就是找打,你還要同他道歉!」殷夜將扇子搖得更快些,「他把你傷成這樣,我沒罰他,都便宜他了。」

  「我這遭毒發,算在他身上,是不公平的。」謝清平從殷夜手中抽過摺扇,搖開給她打著,又指了指案上累起的卷宗,「暗子回稟,不是說眼下他安分了許多嗎?」

  「那日他負氣出宮,雖去驛館尋了那姜虞,姜虞也沒回應他。如今一連數日皆在萬業寺中,不曾鬧騰,說不定亦是在反省。」

  謝清平拉過殷夜,讓她坐在自己膝上,哄道,「你如今有我,有孩子,論起至親,是要比他多一些。且不說冤家宜解,你們尚且是嫡親手足……」

  「好了好了!」殷夜截斷他的話,「反正道歉是不可能的。他若自個回來,我便給他個台階下,其他休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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