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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披著衣服又起身,出了門便見這刺客欲要翻窗。
刺客也被這聲吼驚了一跳,回身果決的又射-出兩根弩-箭,轉身就要翻牆逃跑。
顧遠棋側身避讓,牆頭之下沒有遮擋,他若貿然追上去,有可能被當頭射成篩子,見那人就要翻牆逃離,一時也顧不得了,便要衝過去。
「老二!」顧遠箏扶著窗,低聲道:「外面有你的親衛和府兵守著,人應當跑不了,你別追了。」
「操!」顧遠棋咬牙道:「這他娘的是什麼人?!是那幾家的餘孽嗎?」
他見顧遠箏指尖把玩著一根巴掌長的□□,一時狐疑皺眉,「這是……」
「是你們北疆的驚蟄連弩。」顧遠箏將那箭簇隔窗遞了出去。
顧二快步上前接過,隨即變了臉色。
這確實是他們北疆的東西。
與西南駐軍多騎兵不同,大昭北疆多山,於是步兵更多,攜帶的武器便力圖輕巧方便,這驚蟄弩,一次可在弩身之中儲十六根箭矢,用時便可連發。
由於箭矢輕巧,所以威力不足,但淬毒後殺傷力仍是可觀。
這是顧遠棋用三車好酒從北境匠人手裡換的殘缺圖紙,又找了好幾位能工巧匠才琢磨出來。
他剛把這玩意兒帶回來三把,送給了邵雲朗,有一把被轉贈給了嚴靈緒手上,另兩把被邵雲朗送去了工部研究,一隻手都能數過來的東西,也能失竊?!
還是自他帶回來的人手中流出的?更進一步,他帶的人里有奸細?!
顧遠棋臉色沉了下去,寒聲道:「我馬上派人清點親衛手中的弓-弩和弩-箭數,明日一早給你答覆!」
他披著衣服就往廊橋去趕去,走出兩步,他又驚疑不定的轉了回來,愣愣的看著顧遠箏。
「操……」他揉眼睛,喃喃道:「你……你這是站起來了?」
顧遠箏:「……」
哦,他忘了。
顧遠棋又風風火火的跑了回來,隔著窗戶把半個身體探進屋,盯著他哥的腿看了半晌,又問:「你是生死關頭迸發出強烈的求生欲了嗎?」
顧遠箏欲言又止,最後決定騙孩子騙到底,遂點頭,「嗯。」
然而顧二並不好糊弄,豁然抬頭道:「好啊顧遠箏,連我你也一起騙?」
顧相難得有些尷尬,以拳抵唇輕咳一聲道:「你待如何?」
顧遠棋一臉憤憤不平,想了一會兒,一指屋子裡的輪椅。
「這玩意兒我推你那麼多次,等會兒我回來坐上,你推我!」
顧遠箏:「……你和嚴小侯爺同歲吧?」
……
顧遠棋沒查出結果。
那刺客在被包圍後,留了一支箭給自己,被拖回來時已經口吐白沫了,沒到一刻鐘人都硬了。
親衛所帶的□□與弩-箭皆是裝配整齊,並無遺失,宮裡和工部的人也悄悄遞了信,送給邵雲朗的那三把□□亦是如此。
就這麼多出一把來。
打探消息時,顧遠箏著意沒驚動邵雲朗。
顧遠棋天明時要返回北疆,他倒是認為這件事該告訴邵雲朗,卻見他哥搖頭。
「六月初,太學便要招收一批通過考核的平民學子,課程上大有變動,他每日聽禮部扯皮已經很累了,這樁小事不必打擾他。」顧遠箏神色平淡,黑瞳落在那把驚蟄弩上,又說:「天快亮了,你回去歇息吧。」
「我心多大啊,還能睡?」顧遠棋皺眉,也去看那弩。
此時晨光熹微,同燭光一起落在那把弩上,顧遠棋突然「咦」了一聲。
他伸手拿起那□□,手指撫過弩身上的花紋,有些驚詫道:「這不是我們北疆的金楊木……這是仿製的?」
顧遠箏眸光閃爍,「你能確定這是仿製?」
「能。」顧二篤定道:「北疆那邊漫山遍野的金楊,都是現成的木料,北疆駐軍的兵刃用的都是金楊……是不是工部的人偷偷仿的?」
顧遠箏心想工部可沒這麼高的效率,他心裡隱約有了個懷疑目標,一時卻又想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
他又看了眼顧二,「你若不睡,便直接點兵去吧,幕後之人我心裡有數了,會小心防備著。」
沒說是誰,想必是因為沒有證據,顧遠棋看了眼天色,打呵欠道:「行了,那你小心著點,不行就搬到宮裡去住吧。」
顧遠箏沒答,指尖又落在那驚蟄弩上,只淡淡道:「你點兵去吧。」
……
遇刺這件事,到底被顧遠箏不動聲色的壓了下去,六月初,太學首批寒門學子入學,他與幾位老大人應當陪同皇帝去太學祠堂給先人燃上一炷香。
顧遠箏提前一日入了宮,本意是幫邵雲朗處理些瑣碎事務,讓陛下好好休息,畢竟明日算得上是一場「小祭」,邵雲朗衣著繁複不說,還要徒步上兩百多台階,方才能到後山祠堂。
但計劃卻趕不及變故來得快。
顧相端坐在案前,鼻尖卻總繞著絲絲縷縷的酒香,醇烈的味道似一簇火焰,無聲的炙烤撩撥著,幾乎是瞬間,白檀冷香便如同被引誘的猛獸,循著酒香躁.動起來。
喉間發緊,顧遠箏有些急的抬手,端起茶盞便往口中送,又被茶水燙了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