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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雙茶色眼睛似乎已經把石策看透了,他抖的不能控制,牽動了背後的琵琶骨,頓時流著冷汗別開了目光。
他低頭道:「殿下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邵雲朗笑了,他在這牢房裡踱步一圈,最後站在了各色刑具前,拿起一根烙鐵打量片刻,又掛回牆上,「本王問你,你石家是什麼時候成為太子一黨的?」
烙鐵和斑駁的磚牆磕碰出清脆的一聲,石策一抖,低聲道:「幾個月前……」
「是七年前。」邵雲朗道:「你我同破那鬼廟,邵雲霆為自保,不得不斷掉洪家這條臂膀,事後追責到你石家頭上,你便將此事盡數推到了本王頭上,轉移了邵雲霆的怒火,是也不是?」
石策瞳孔劇烈的顫動著,他想說什麼,但嗓子卻在這一刻緊繃到失音。
「呵……」邵雲朗轉身,目光落到他還在滲血的手指上,「可惜啊可惜,沈銳一根也沒給本王留。這麼多年了,本王每每想起嚴侯一家,皆是夜不能寐、輾轉反側,總也想不明白,是誰泄露了本王的身份,讓邵雲霆那條瘋狗一口咬上了本王……本以為泄密之人在那八個地坤之中,卻不料是本王的好、兄、弟。」
他又對上石策的眼睛,「現在,還想求情嗎?」
石策嘴唇顫抖,開始粗聲喘氣。
「敘舊也敘完了,你便在此好好享受幾日吧。」
邵雲朗轉身推門。
「我怎知邵雲霆會下這麼狠的手?!」石策突然大聲道:「你們是親兄弟!我以為你不會有事的!你還是皇子!他又能拿你怎麼樣?!我怎知人人都想要你的命?我當初想過救你的!是你不和我走!你要是那年便跟了我,我怎麼會有今日?!你別走!!殿下!!」
邵雲朗腳步一頓,對迎上來的獄卒道:「太聒噪了,舌頭割了吧,記得給用藥吊著命,別回頭死了,沈大人該找我算帳了。」
「是。」獄卒領命進去。
出了天牢的大門,邵雲朗讓親衛別跟的太近,他想自己走一走。
刑部門前的楊柳落了葉子,踏在腳下軟軟的,剩下的枝條光禿禿的垂著,細長細長的,像無數裂痕,割裂了前方的視線。
秋風蕭瑟,吸入肺里的空氣都寒涼了些許,卻也讓人精神一振。
他這些年被虎狼驅策著,一步也不敢停的向前披荊斬棘,不敢放縱自己沉溺於情緒,如今一切終於塵埃落定,有罪之人的下場,也足以告慰那些人的在天之靈。
只放縱這一盞茶的時間便好,讓他也想一想,離開的那些人,若是他們還在,該是什麼樣子。
一路挑著小路走,拂開一根根柳枝,小路盡頭豁然開朗,有一人坐在輪椅上,側影清雋,腿上搭著條靛藍色的毯子。
他正坐在一餛飩攤前,伸手去給那賣餛飩的大娘遞銅板,裊裊水汽從鍋里蒸騰而起,打濕了一點他的衣袖,也將他的眉眼氤氳的愈發溫潤清俊。
路過的人總要看一看他,就算身有不足,也惹得路過的姑娘公子紛紛紅了臉。
邵雲朗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太久了,那人終於若有所覺的回頭看過來,墨色眼瞳中浮現些詫異,像是在問:好好的大路不走,怎麼從小樹林子裡鑽出來了?
邵雲朗便突然笑了,大步走過來,俯身抄起顧遠箏的膝彎,一手扶著顧遠箏的背,硬是將人橫抱了起來。
就是起身有幾分費力,差點把顧大人扔進餛飩鍋里。
顧遠箏實實在在的被他嚇了一跳,有些無奈的勾住他的脖子,忍不住笑道:「又發什麼瘋?」
「剛才想著偷個一盞茶的閒,柳暗花明這麼一會兒功夫,就碰到了顧大人……」邵雲朗笑道:「這豈不是說明可以我一直偷閒了?得快點將這不要錢的勞工擄回王府才是。」
「不要錢,肉償即可。」顧遠箏面上光風霽月的說了句下流話,抬手指著路旁道:「馬車在那邊。」
作者有話要說:過渡結束啦~
笙笙紮起小圍裙開始和面,準備做糖餅~
麼麼麼~
第44章
邵雲朗抱著人轉而走向馬車,身後遠遠墜著的親衛趕緊上前推顧大人的輪椅,還不忘端上兩碗餛飩。
小童要趕車,顧遠箏道:「白露,你且先行回小院吧,我與王爺在馬車裡用了餛飩,便隨他回王府了。」
小童便領命走了,親衛們將馬車趕到了街角,也紛紛站得遠了些。
「料你應當沒用晚膳,便想著給你帶份餛飩過去,沒想到會在這碰到你。」顧遠箏將湯匙遞到邵雲朗手裡,「這路段……你去了刑部?」
「嗯。」邵雲朗舀起餛飩,先讓它這麼涼著,沉默片刻後又補充道:「來見石策,當年也是他。」
這話說的語焉不詳,但「當年」和「也」這兩個詞落入顧遠箏耳中,他便轉瞬明白了邵雲朗的意思。
「打算如何處置?」顧遠箏問。
「看沈銳吧……」邵雲朗舀著餛飩,送到顧遠箏嘴邊,「也不知道他要折騰多久,都說逝者已矣,生者當向前看,這話,終歸只是說著輕巧罷了……」
往前看也看不見那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