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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又怎樣?」韋鞠神色冷了下來,「老湯,你想幹什麼?」
「我沒想幹什麼啊。」湯將軍一臉無奈,「老韋你不要意氣用事,從軍者固守疆土,確實是我們應做之事,但你想沒想過,秋水關內不只有兵將,還有百姓,你想與城關共存亡,但他們也有活下去的權利。」
韋鞠臉色漲紅,拎著湯將軍的領子站到了背風處。
「我意氣用事?」韋鞠低聲道:「若這倆孩子裡有一個是皇子,那人就必須保!你他娘的就看眼皮子底下能不能喘氣,知不知道看遠點!」
湯將軍被這莽夫說笑了,「行,你說,你看見什麼了?」
「你還敢笑老子!」韋鞠瞪眼:「我告訴你,於情,五殿下是嚴侯爺的血親,是秦帥的徒弟,是你我並肩作戰過的兄弟,於理……」
他突然壓低聲音,眼睛亮的像在極寒雪夜中看見了一叢篝火。
「太-祖開國之初,於馬背上奪取天下,從龍功臣皆是躍馬揚鞭的悍將,那時武將是何等威風?我韋鞠此生不求手握重權,但若真能有一位皇帝,自烽火中登上皇位,那他自然更能體諒我們這些丘八的苦處,哪怕……只是給足糧食呢……」
說到最後,這鐵塔般的漢子竟然紅了眼眶。
湯將軍呆住了。
兩個久經沙場的男人在夜風中相對靜默片刻,湯將軍目光定了下來。
他抬手拍了拍韋鞠的肩膀,也啞了嗓子,「我明白了,老韋,你說得對。」
邵雲朗全然不知道這場夜談,此時他正看著炭盆里正要燃盡的布條。
「邵雲霆……」顧遠箏輕聲念叨,「借刀殺人,太子當真好手段。」
答案倒也不難猜,這世上若還有一人熱切的盼望邵雲朗死,那必然是太子府內那位頭上帶綠的殿下。
「這件事瞞不住的。」邵雲朗道:「今日將箭矢射到戰鼓上,明日便能差人繞關隘射箭入城,百姓見到這箭矢,自會知道有這麼一位五殿下。」
兩人異口同聲道:
「那便該趁著還有一戰之力……」
「那就先和蠻子對上試一試,他們也……」
話說了一半,兩人相視一笑,顧遠箏把人抱進懷裡,下頜蹭了蹭邵雲朗的額頭,他輕聲道:「殿下,我真怕你為了這一城人,跑去蠻族做質子。」
邵雲朗也笑了笑,但眼底眸光卻明暗交錯。
半晌,他輕聲道:「這不是還沒到山窮水盡之時嗎?」
……
「若不趁著尚有一戰之力奮力一搏,再圍城兩日,兄弟們還有沒有拿刀的力氣,可就不好說了。」邵雲朗手撐在沙盤兩側,問同在議事廳的幾人,「諸位的看法呢?」
韋鞠和湯將軍對視一眼,皆點頭道:「你說得對。」
邵雲朗:「……」
總覺得他們倆怪怪的。
他又道:「若無異議,那我們商議一下這仗怎麼打,今夜天色暗下來,我便派人去探一探蠻子的營地,若能探得糧草所在,一把火燒了最好,蠻子上次也傷了元氣,我不信他們耗得起。」
他們畢竟有城可守,比起要紮營的蠻子,也更有優勢。
商論完今天的事,邵雲朗回去便脫了甲冑,正遇到回來取弓箭的顧遠箏。
顧遠箏詫異的看著大白天便卸了甲的青年,莫名道:「你今日是打算休沐了嗎?」
邵雲朗笑著湊過去吻在他頰上,親了個帶響的,挑眉道:「是啊,打算休沐一日,正在百忙之中我卻偷懶,小顧將軍會對我失望嗎?」
「永遠也不會。」顧遠箏神色淡然的說完了情話,又說:「但你總該告訴我,這兵荒馬亂的,你休沐是做什麼去?」
那青年卻只是神神秘秘的笑了笑,背著手晃出門去。
「小爺去給你準備驚喜去!」
顧遠箏恍然,他生辰將至了,這些日子大家幾乎連覺都不睡,他自己都快忘了這件事了。
邵雲朗在軍營這邊晃了幾圈,碰到不少人和他打招呼,最後走到軍營與民居交雜的地方,這才慢下腳步。
他停在一處低矮的民居前,駐足片刻,屈指敲了敲門,他在這民居里耗了有小半個時辰才離開。
這時節白日還不夠長,一轉眼天便擦黑,邵雲朗從民居出來後,直奔城牆上,偷這半日閒,都讓他心裡夠不安穩了,幸而之前一切便安排妥當,各部都井井有條。
看樣子沒他在,秋水關也能扛個十天半月。
顧遠箏帶人將大塊的石頭都堆在了垛子下面,真到蠻人攻城時,便可以抱起丟下去,砸斷他們的雲梯。
他見邵雲朗額發似乎被汗水打濕了些,一縷一縷有些散亂垂在額前,便有些好笑的問:「雲將軍休沐了一下午,難道也是去搬石頭了?」
邵雲朗狡黠的眨眼,「那自然不是,我這身嬌肉貴的,可幹不了這粗活。」
他今日確實沒像往常一般,幫著忙上忙下,而是站在一邊,連腰都不肯彎一下,便有老兵調笑道:「小雲將軍今日好生悠閒,怎麼不幹活?」
邵雲朗哼笑一聲,指著顧遠箏道:「出兵丁還就一戶一人呢,我家這不出一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