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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家祖宗要是聽到這段話,?大概要被這個不孝子孫生生的氣活過來。

  陳因死死攥拳咬牙。

  到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果然自己的血脈里還是流淌著那個人的血。

  他就算再怎麼學、再怎麼模仿,?永遠也無法像叔父那樣心懷天下、以黎民蒼生為任……他願意做這一切,但是一切都是在於自己的所求所願沒有衝突的前提下。

  ——他想要這人留下來。

  他一邊痛恨厭惡著這樣的自己,一邊卻又無比的希望可以藉此將叔父留下。

  ……

  …………

  頭頂上落下了一隻寬厚的手,上面有常年握刀留下的厚繭。

  這落在頭頂的重量,熟悉又有些陌生。

  陳因看到對方手臂抬起的弧度,終於意識到自己不再是當年那小小的一個孩童。

  他已經成長到快要和叔父比肩的高度。

  他聽見對方的聲音,?低沉又帶著淡淡的沙啞。

  「因兒,?你長大了。」

  「……明事理、知是非,?知何事可為、何事不可為……」

  「……啟朝氣數已盡,以一己之力強行扭轉、本就是不智之舉……」

  「……」

  陳因知道、他何嘗不知道呢?

  況且倘若叔父真有復國之心,?何必等到今日……

  他只是不甘心!一點兒也不甘心!!

  萬一呢、萬一叔父會為此留下呢?

  ……

  …………

  「京城的事,你能守住本心,這很好。」

  「就像我曾經對你說的,?你可以『仇恨』、你完全有理由『仇恨』,但是你不能讓它成為你的一切。」

  「……」

  陳因一點點蹲下身去,試圖把自己縮到和當年相同的高度。

  ——幼鳥長大離巢,這種事是這麼理所應當。

  但是他已經從懸崖上跌過一次、差點粉身碎骨……

  縱然這會兒身軀已成、翎羽已堅,他還是踟躕恐懼地緊緊抓住那曾經救過他一命的枝幹,不敢稍離片刻。

  ……

  …………

  「程石青有為將之才、可統領一軍。」

  「……張於窖雖性情直爽,但粗中有細,為副手可……」

  「……阮塾……」

  「……」

  聽著對方這一點點的交代,陳因忍不住借著蹲身的姿勢,像當年一樣,拽住了年長者的袖口。

  他本想問的是「您可以不走嗎?」,但是嘴唇幾度翕張開合,最後吐出的卻是,「您會……回來看我嗎?」

  「——會。」

  *

  啟新十年。

  正是秋收時節,田地勞作的老漢蹭了一把額上滲出來的汗珠,對著地里的莊稼綻出了心滿意足的笑,那半邊臉上的猙獰傷疤似乎都隱藏在因笑而起的溝壑皺紋之中——那是當年胡虜鐵蹄留下的印記,卻也並不僅僅只如此,若是細看這人走路時還帶著些跛意,但是他好像早都習慣了,連走路速度都與常人一般無二。

  二十多年前的山河寥落、滿目瘡痍好似昨日一夢,疤痕猶在、但是那皮下的骨肉卻已經癒合。

  興許是歷經的苦難太多太重,百姓對於苦難的容忍程度也上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閾值,只要稍稍有些喘.息之機,便能極快地恢復生氣。

  況且這並不僅僅是什麼喘.息之際,新帝登基後第二年便重新遷回北都,十年的勵精圖治,正如「啟新」之年號所示,原本已顯衰退之勢的王朝重煥生機,大有中興之態。

  時帝王誕辰,各地獻禮連同小國朝貢送入京城,京中百姓可謂大開眼界。

  ——足有一人高的血珊瑚、通體雪白沒有一絲雜毛的白鹿、雖然沒有親眼看見但聽說足有小兒拳大的夜明珠……

  若說這些還只能讓百姓們過過眼癮,那麼那些紅毛藍眼珠子的異族走商帶來的些稀罕玩意兒卻能夠讓他們買回去把玩一二,天子腳下皇城根兒里的百姓這點兒閒錢還是有的。

  ……

  不過不同於外面這喜氣洋洋一片的熱鬧,宮城裡過生辰的這位中興明主現在的心情可不怎麼好。

  當然,帝王天威難測,就算不高興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不過李全兒畢竟在這位跟前伺候了這麼些年,要是連這點眼色都沒有,哪還能安安穩穩的當著這個大總管。

  況且比之平日,這次這位的情緒波動已經是格外明顯了。

  從收到那封信和隨信而來的生辰禮之後。

  李全兒知道,提前送來信和禮的意思——那位今年又被事兒絆住了,不能來。

  他趕緊提醒著底下小的,這幾個月都把皮繃緊著點兒。

  要真是沒眼色在這個節骨眼上犯了錯,必定是從嚴處置、「說情」那是更別提了。

  ……

  隨信送來的賀禮是一塊巴掌大的懷表。

  隨著這兩年的海貿,京城裡洋玩意兒也越來越多,但是這懷表還仍舊是個稀罕物,現在陳因手裡這麼精巧也是獨一份的。

  雖說如此,給帝王獻上來的賀禮哪個又不是獨一份兒呢?

  論巧思、論價值、論吉祥寓意,這懷表都排不上號,又何德何能被皇帝隨身帶著時不時拿出來把玩……

  但話可不能這麼說,還得看送這禮的是誰。

  見陛下盯著這懷表看,李全兒忙帶著笑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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