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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微不可察的停滯了一下,語速放得極緩極慢,?只希望把最後那段讚詞無限期的延下去,但同時一心二用瞥下去的內容已經讓他額生冷汗了。

  [殿前不跪]、[准著履佩劍]、[坐九錫]、[行可六馬]……

  若說這些還只是禮儀上的優待。

  ——與天子同禮的「優待」。

  那接下來可就是實打實地封爵分權了……

  ……

  …………

  小黃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麼宣完這封聖旨的,一開始他還能覺得嗓子干啞,但是現在這點兒極輕微的身體上的不適已經無法喚起他的注意了。背上的衣衫已經被冷汗打濕,他甚至懷疑現在稍微擰擰就能擰出一把水。

  「北定」乃是新帝根基,這位剛被封為「安國侯」的謝將軍自然是新帝心腹,按理說這是個巴結的好機會,但是一上來就到這封無可封的地步,反倒教人沒法安穩了。

  到底是在皇城裡看了這麼多年的,小黃門只覺得這旨意宣得他心裡發顫。

  說到底,這神仙鬥法哪裡是他們能摻和進去的,一不小心就是個「死」字。

  終於哆哆嗦嗦念完了最後一句,小黃門憑藉在宮中多年的素養擠出一個看起來相當真誠的笑來,掐著嗓子放緩了聲音,「謝侯、還請接旨吧。」

  這一封聖旨之後,眼前這位已經從「謝將軍」變成了「謝侯」。

  ……

  …………

  可以隨意出入宮闈,是方才那封聖旨中的諸多特權之一。

  楚路繃著臉接過旨之後,就進了宮。

  ……

  而新任的帝王這會兒正很沒形象地趴在寢殿房樑上,一身幾乎和陰影融為一體的玄衣,不像是個皇帝、倒像是個潛入進來的刺客。

  大殿裡的內侍早就退下了,只剩下一上一下對視的兩個人。

  早年的記憶已經模糊,陳因早就不習慣出入都是一大群人前呼後擁的做法,就算是這些年重新回到京城,平素身邊伺候的人也不多,這回提前知道楚路要來,更是早就摒退左右。

  ……一會兒挨揍的時候他不得留點面子啊?!

  楚路沉默地看著房樑上那探頭探腦的新任皇帝,半天才道出兩個字:「……下來。」

  陳因:!

  他肉眼可見地抖了一下,覺得這次的事兒可能比他想的還大條。

  他試圖講條件,「叔父你得先答應不揍……不、起碼別打臉……」

  顯然,說話者本人都覺得自己這次幹的事兒純屬欠揍了。

  ——不管是拿自己的安危做賭,逼著叔父調兵京城,還是那封毫無預兆完全超出「合適」、甚至「合理」範圍的封賞。

  楚路沒搭他的話茬,又重複一遍那兩個字,「下來。」

  什麼揍不揍的?

  雖然這個小世界的時代背景下,確實有「棍棒底下出孝子」的說法,但是楚路又不是小世界土著,這會兒沒什麼一定要逼著人喪心病狂的劇情線要走,他平時動過這小兔崽子一根寒毛嗎?……除了習武的時候。

  完全不知道楚路想法的陳因:!!!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幾眼叔父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沒從上面看出什麼特別的情緒來。

  他這會兒就特別不喜歡叔父這喜怒不形於色的修養了。

  陳因想了想,哼哧哼哧往前蹭了半寸——

  「叔父,您先別生氣?聽我解釋。」

  ……聽我狡辯。

  陳因:失策了,這次程叔竟然沒跟過來,他提前找人通通氣兒都沒法通。

  ……

  …………

  最後陳因還是下來了。

  他覺得自己再繼續在房樑上趴下去,待會兒可能就不止是一頓胖揍的事兒了。

  叔侄兩人相顧無言。

  沉默久到陳因忍不住期期艾艾了一句,「叔父?」

  楚路:「解釋。」

  他從來不是那種不給孩子解釋機會的大家長。

  「哦……哦、嗯……解釋……」

  陳因磕巴了一下,這才想起來,他光顧著慌了,竟然忘了準備「狡辯」的理由了。

  但是準備了估計也沒什麼用,陳因這輩子就沒成功在叔父面前說過謊,對上那雙好像看透一切的漆黑眼眸,什麼假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本來以為在京城呆了這麼久能有點長進,但是很顯然長輩的威嚴根深蒂固,陳因支吾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乾脆自暴自棄,他直接問:「要是我不送信求救,叔父會來京城嗎?」

  楚路:「不會。」

  真是一個乾脆利落到叫人一點幻想都沒有的答案。

  陳因立刻露出了一臉「我要鬧了」的表情。

  「……叔父你好歹騙騙我吧?您這次要不來,咱們爺倆以後再見可就難了!」

  一個在京城,一個在邊疆,都是輕易不能離開的位置,特別是陳因日後是要釘死在這四方皇城了。

  「您養我這麼大,就算不是親侄兒也差不多了!您侄兒眼看著都要蹲一輩子大獄了……」

  要是這是「大獄」,那真是這個世上最豪奢的大獄了。

  陳因仍舊在假模假式地裝哭,語氣好像自個兒下一刻就要告別人世。

  「……我可是您養了整整十年的侄兒……您連來看一眼都吝嗇……」

  「……」

  楚路沒有搭理他這試圖掩蓋自己焦慮的囉囉嗦嗦,徑直道:「『君子不立危牆之下』,這話我當是教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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