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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臨床檢驗證據都指向結腸癌,哪怕病理檢查是陰性,診斷依舊沒什麼變化,最多後面加個「?」。
但吳冕卻低著頭,一次又一次回憶著病歷里書寫的病程,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到底是哪不對呢?吳冕也說不出來。
腸鏡已經看到了腫物,腫物很大,腸鏡無法順利通過。
這種情況意味著什麼吳冕很清楚,而且腫瘤標記物CA125同步升高,按說省腫瘤醫院的診斷不應該有任何問題。
可吳冕就是覺得不對勁兒。
吳冕低著頭,快步走出劍協醫院,迎面有人走過來,「吳科長。」
「哦?」吳冕抬頭,見是韋大寶,便笑了笑。
「事情我辦完了,王成發最後黑著臉鞠躬認錯。」韋大寶簡單敘述道。
「哦,麻煩了。」吳冕道。
韋大寶見他心不在焉的打招呼,繼續往前走,一絲要留下來和自己說幾句話的想法都沒有,不由得怔了一下。
「吳科長,片子放哪?」韋大寶沒話找話。
「給我吧,我放車裡。」吳冕道。
「你這是……」
「區裡有個公務人員診斷結腸癌,要跳樓。」吳冕道,「我覺得哪裡不對勁,去看看情況。」
「診斷明確麼?」韋大寶一猜只要說起患者病情,吳科長就不會攆自己走,於是便湊上去詢問道。
「腸鏡看見了,腫瘤很清晰,還穿刺活檢取了病理。」吳冕一邊走一邊說道,「但病理檢查是陰性。」
「病理還能信。」韋大寶鄙夷地說道。
「哦?你為什麼這麼說呢?」吳冕問道。
「吳科長,我給你講件事。」韋大寶開始八卦,「從前我不在急診科,而是在樓上病房上班。有些肺癌晚期或者什麼癌症轉移到胸腔,導致大量胸水的患者我們也收。就當是臨終關懷了,總不能讓患者死家裡一點藥都不用不是。」
「嗯,的確。」吳冕點頭。
「而且鄉下人講究這兒……也不是鄉下人,城裡人也一樣。」韋大寶繼續說道,「很多人平時不孝敬,等到最後的時候了,那股子孝心全都上來,做給人看。能送到醫院的還是好的,很多都是在家活生生被憋死,然後風光大葬。」
「吳科長你說,活著的時候不孝敬,風光大葬死人也看不見,還不是給活人看的麼。」韋大寶習慣性的嘮叨了幾句。
「說事兒。」吳冕沉聲道。
這種事情見得多了,早就見怪不怪,韋大寶說的略有點囉嗦。
「嗯,嗯。」韋大寶連連應道,「患者有大量胸腔積液,咱八井子中醫院沒有胸瓶,只能做胸腔穿刺,把胸水給抽出來。抽出來點,喘氣就能舒服一兩天,短的能舒服一兩個小時。」
「嗯,後來呢。」
「前幾年不是有文件麼,所有出取出來的組織都要做病理檢查。」韋大寶說道,「胸腔里抽出來的胸水也要做。」
「脫落細胞檢查,應該的。」吳冕道。
「你看是應該的,可我半年之內連著送了10個癌症晚期患者的標本,咱醫院的病理科什麼都查不出來。」韋大寶道。
「呵呵。」吳冕笑了笑,卻沒多說什麼。
「後來有患者家屬問我,到底是什麼病,別讓老人走的不明不白。我就讓他們拿著胸水去省城檢查,結果是陽性。」
「吳科長,你說氣不氣人!」韋大寶說道。
第772章 小計倆
「然後呢?你因為這個就不在病房幹了?」吳冕問道。
「哪能。」韋大寶笑道,「吳科長,後來我打聽了一下,這才知道……」
「胸腹水離心時間不夠,肯定測不出來。病理科的人偷懶唄,是這個原因吧。」吳冕淡淡說道。
「……」韋大寶怔了一下。
這种放不到檯面上說的事情吳科長都知道?
這也太特麼想不懂了!
按說吳科長這種陽春白雪的人,和見不得光的小計倆格格不入才是。
韋大寶看吳冕的眼神都變了,身後搖搖晃晃的尾巴消失不見,剩下的只有微微恐懼。
類似的情況只有病理科內部人才會知道,而且屬於心照不宣,誰都不會說的那種。
如果看不慣,可能會詆毀一下操作員的技術水平,但拿不到檯面上來說。人家一句你行你上,就足以解決問題。
不是不做,而是做不好,中間細微差別剛剛步入社會的年輕人肯定不懂。但韋大寶這種老油條心知肚明,老子就是干不好,你行你上啊。
然而吳科長是誰?
在韋大寶的心裡,吳冕又很多個標籤,五花八門,種類齊全。但畢竟是從美國留學回來的學者,編纂《診斷學》的大家,高高在上的印象是難免的。
病理科的這點小技倆他竟然也知道!
韋大寶徹底無語。
身邊沉默下去,幾秒鐘後,吳冕回頭看了一眼韋大寶,笑了笑,「你是不是想我怎麼什麼都知道?」
韋大寶輕輕點頭,完全沒注意到吳科長似乎猜到了自己的心思。
「因為你遇到的情況我也遇到了。」吳冕道。
「在協和?我去!」
「不是,是麻省。」吳冕道,「我大協和怎麼會有那麼不認真的醫生。」
「……」韋大寶見吳冕說這話的時候臉上散發著一層溫潤的光芒,心中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