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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是什麼?」皇帝余怒未消,一邊重重將茶盞擱在床頭,一邊鼓勵似的拍了拍明曇的手背,「龍鱗放心,無論是誰,父皇都會為你討一個公道!」

  「……沒有,父皇。沒人欺負龍鱗。」明曇有些哭笑不得,可心中更多的卻是慶幸與感動。她抿唇笑了笑,用袖子抹乾眼淚,反握住皇帝的手,為他原原本本地複述了一遍灼華宴上的變故,以及後來到百草谷求藥、揭秘明景腿疾的真相、和罪魁禍首瑛妃被就地格殺的一系列事情。

  待明曇講完之後,皇帝不禁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抬手揉了揉額角——這只是一個習慣動作,齒動搖的毒性早已不復存在——嘆息著道:「真沒想到,那許氏面上純善,暗地裡卻藏有如此大逆不道之野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昔年的沈氏不也正是如此?」明曇搖了搖頭,不欲再多置喙許沉璧的為人,轉而小心翼翼道,「龍鱗日前擅作主張,將許氏之死託詞為暴斃,依照妃嬪之禮下葬於西山……還請父皇責罰!」

  皇帝微微一愣,嘆了口氣,摸摸她的腦袋,輕輕搖頭道:「朕何故責罰於你?此事認真算來,到底是樁家醜,不可外揚……再加上她畢竟是三公主的生母,昭兒又身為羌彌的王子妃,斷不可背上這樣大的污點。你做得沒什麼不對。」

  聽皇帝提起遠在他鄉的明昭,明曇不由得垂下眼,咬了咬唇瓣,良久無言。

  「……許氏心懷歹毒,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是自作自受,」皇帝大約是看出了明曇低落的情緒,寬慰道,「昭兒深明大義,定不會責怪於你,龍鱗且放心罷。」

  明曇勉強笑了笑。

  恰在此時,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盛安的通報也隨之傳來:「陛下,九公主,郭院判前來求見!」

  「宣。」

  父女倆之間的談話即將告一段落,皇帝看了看自覺起身的明曇,仍然蒼白的臉上浮出一絲笑意,溫和道:「想不到,朕這一覺醒來,龍鱗便已經是個處事周全的大人了啊……」

  明曇一怔,眉眼間的愁緒漸漸消散了大半,雙眸下意識彎起,語氣帶著點嬌縱地否認道:「不,龍鱗要一直做父皇的掌上明珠才對!」

  「哈哈哈,無論龍鱗的年紀是大是小,你都是朕唯一的掌上明珠!」

  皇帝笑得開懷,而郭院判也已經背著藥箱進殿行禮,他便沒有再多留明曇,只向她點了點頭,寬慰道:「去吧,早些回坤寧宮,將朕的情況告知於你母后,莫要讓她擔憂才是。」

  「嗯,龍鱗告退。」

  明曇沖他福了一禮,特意囑咐盛安要好生伺候父皇后,終於轉身離開了天鴻殿。

  而皇帝則靜靜靠在床頭,一直望著女兒的身影消失於門外,方才斂起笑意,咳嗽了兩聲,嗓音裡帶著些許疲憊與嘶啞道:「郭院判,替朕診脈罷。」

  「是!」

  郭院判得了指令,趕忙放下藥箱,跪在龍榻前,伸指搭上皇帝的手腕,細細切脈半晌,眉心下意識微蹙起來,許久才放下手,詢問道:「陛下可有覺得胸口發悶、精神不濟?」

  「不錯。」皇帝半閉著眼睛,頷首道,「龍鱗說,在朕昏迷時,許氏還曾給朕服下一枚『噬心丸』……想必就是它的功效罷。」

  盛安沒料到皇帝的身體仍有不適,在旁聽得一愣,趕忙跪倒在地,又憂又急道:「奴才無能,為了不讓許氏心生警惕,所以未能立刻將那藥丸取出,還請陛下恕罪!」

  「行了,你且起來。」皇帝沒有責怪盛安的意思,只朝後者揮了揮手,便再度認真地詢問起郭院判,「可有醫治之法?」

  「那毒。藥在陛下口中僅只停留了片刻,不曾危及臟腑,自然醫得。」

  然而,話雖如此,但郭院判卻並未放鬆緊皺的眉頭,「不過,陛下先前昏迷許久,『齒動搖』的毒素略有沉積,即使已被解藥化解,卻到底殘存著些許餘毒,再加上那噬心丸……如果不能妥善醫治,只怕會對龍體有損吶!」

  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皇帝顯然對這個答案有所心理準備,並不驚訝或憤怒,而是平靜道:「太醫院是否能夠為朕根治?」

  「……」

  郭院判沉默片刻,嘆了口氣,一邊覺得太醫院的百年名聲都要被自己丟盡,一邊又只能如實答道:「無論齒動搖還是噬心丸,盡都源自於青州百草谷——陛下若想要清除體內餘毒,便應儘早到其族中靜養,服藥調理,方才能重回往日康健。」

  「這靜養,是要靜養多久?」

  「大約……需要數年。」

  聽到這個答案,皇帝頓時陷入了沉默。

  百草谷遠在青州,與京城相隔甚遠。要是幾個月還好說,只管讓明曇這個鎮國公主代理政務便是,可若需醫治數年……

  他垂下眼睛,細細思索了半晌後,驀地抬起頭,望向那邊恭恭敬敬的盛安,突然語焉不詳地問:「你那時特意到暗室當中,可是將『那樣東西』拿出了?」

  「是。」盛安愣了愣,立刻答道,「陛下放心,奴才在照例檢查過後,便已將其妥善收置,仍然放在原位。」

  「好,朕知曉了。」

  皇帝淡淡地點了點頭,忽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嘰嘰喳喳的鳥啼。他聞聲轉過眼,只見窗棱上不知何時已站了一隻喜鵲,正歪著它的小腦袋,眨巴兩下綠豆眼,和皇帝對視半晌,便又展翅高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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