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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院的生活規律而無趣,焦溏試著拾起原處因失明落下的畫筆,只能憑直覺作畫,靠院裡的護士給他反饋,倒也不失為一種整理思緒的方法。

  漸漸習慣失明的生活方式後,他甚至可以在沒有人陪伴的情況下,獨自在醫院裡散步。

  這天,他扶著牆邊的欄杆,慢慢走向花園,卻在轉角處不小心撞到些什麼,一個沒站穩,跌坐在「座椅」上。

  「對不起!」他聽到「座椅」發出一聲悶哼,手忙腳亂想站起來,「我不是故意的。」

  「別亂動,」耳畔的聲音低沉有磁性,或許是對方看到他纏在眼上的紗布,語調里並沒怒氣,而是平靜指引:「左邊,踏下地。」

  「謝謝!」焦溏撐起扶手站起身,後知後覺,對方的手上似乎同樣纏著紗布。

  「我有沒有弄傷你?」焦溏小心翼翼探手上前,觸到一片溫熱。「沒有,」沈辭風下意識躲開他貼到臉上的手,「我沒事,你走吧。」

  「哦,」焦溏訕訕放下手,溫聲問,「你在這邊住院嗎?以後說不定會再見。」

  對方沒有回應,耳邊響起另一個聲音:「沈總,需要推你回去嗎?」

  「可以,」沈辭風冷冷看了呆站的焦溏一眼,鼻間似乎還隱隱縈繞他身上的花香,果斷轉過頭。

  「再見,」焦溏朝聲音消失的方向揮了揮手,對方的聲音真是太好聽了,好聽到他能暫時無視對方的古怪。

  沒把這個小插曲放心上,直到第二天,焦溏在同一個轉角,聞到那股沁人心脾的松木香。

  「是你嗎?」他本想問「輪椅先生」,又擔心對方會感到冒犯,半晌試探問:「昨天被我撞到的先生?」

  其實沈辭風也不曉得自己今天為什麼會來這裡,生硬問:「你要去哪裡?」

  「我要去花園曬太陽,」焦溏嘴邊漾起一個笑,「你要一起嗎?」

  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對方的聲音低沉渾厚:「我帶你過去。」

  「你喜歡什麼花?」焦溏摸索到他的輪椅後,試著推動,「我聞到花園裡有雛菊、鴛尾花、薰衣草……不知道還有沒有別的。」

  「還有向日葵,」沈辭風示意他停下,「在你左手邊。」

  試探著伸出手,焦溏指尖小心翼翼觸上柔軟的花瓣,臉上綻開的笑似乎比太陽更明媚:「我摸到了,一定開得很好看。」

  「到了,」沈辭風靜靜看著仰起頭的焦溏,不知為何感到陽光有點刺眼,那人臉上的笑太溫暖、燦爛,仿佛和他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還沒問你的名字,」焦溏摸索著在他身邊蹲下,抬起頭,認真道:「我叫焦溏,很高興認識你。」

  焦溏,沈辭風心中默念,果然人如其名。

  到嘴邊的「沈」字被吞下去,沈辭風淡淡開口:「秦盛風。」

  這是疼愛他的外公外婆起的名字,和那個被詛咒的姓名不同,為他起這個名字的人,至少曾是世界上唯一希望他幸福的人。

  「秦盛風,」焦溏的聲音清脆悅耳,「好聽。」

  從那次之後,焦溏每回到花園散步,總能碰到秦盛風。有時候他們聊花園裡哪些花開花了,有時他們只是安靜坐在一起,不說話。

  「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樣子?」這一天,焦溏大膽提出,「我的意思是。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臉嗎?」

  沈辭風的心跳不曉得為何亂了幾拍,強作鎮定:「可以。」

  「太好了,」焦溏伸出手,感覺到沈辭風的吐息拂過掌心,濕熱麻癢。

  焦溏十指纖細白皙,指腹柔軟細膩,一點一點撫過沈辭風的額頭、眉眼、鼻尖……如同羽毛撩過心尖。沈辭風定定看著眼前人,哪怕那人的雙眼被紗布纏起,也能看出焦溏有多專注。

  「你長得一定很好看。」焦溏的聲音換回走神的沈辭風,心生落寞:真想親眼看到。

  「你也長得很好看。」沈辭風脫口而出後,不由後悔,對方會不會覺得他很輕浮。

  「謝謝!」焦溏被逗笑了,只當他是禮尚往來。

  我是認真的,沈辭風說不出口。

  這一天,焦溏一如既往到花園曬太陽,卻沒碰到熟悉的人。

  是不是出院了?焦溏握緊手中的畫,懊悔低下頭,自己怎會忘記問他什麼時候出院。

  不曉得在長椅上坐了多久,直到焦溏放棄,告訴自己接受現實:那人大概不會來了。

  「溏溏,」背後傳來熟悉沙啞的聲音:「你在等我嗎?」

  「對,我還以為你出院了,」焦溏驚喜站起身,敏銳聽出今天他的聲音有幾分疲憊,「你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沈辭風扯開話題,「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送給你,」焦溏把手上的畫遞給他,嘴角的笑甜美可口,「不知道畫得像不像。」

  畫中是一幅半身像,西裝革履的青年側目遠眺,眉眼凌厲。

  「很像,」沈辭風用滿是水泡的手摩挲過話中青年,「你畫的?」他沒想到一個失明的人居然可以畫出這般有靈氣的畫作。

  「對,」焦溏彎低身,習慣握住他的手,「喜歡嗎?你的手怎麼了?」

  沈辭風飛快抽出手:「受了點小傷。」

  「上藥了嗎?痛嗎?」焦溏聽出他不想談,又忍不住擔心,「能不能問,你什麼時候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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